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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海宁点头:“正常,你从小应该很漂亮。”
陈凌没有否认:“小学的时候就有男生给我写情书,那是个长得挺好看的男孩子,很有灵气,他坐在我斜后方,跟他同桌串通起来,每次他同桌叫我,问我借东西,我回过头去,制造出无数次和他眼神相触碰的机会,他在中间,我只能把他同桌要借的东西通过他传出去,那时候已经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了……”陈凌像在说着一个久远的故事,她轻轻叹了口气:“我如果给直尺,一定会捏着这一头,让他接另一头,如果给橡皮,就让他把手心摊开,我再放上去,其实那个时候我并不讨厌他,他很爱笑,牙齿很白,久而久之,在我感觉得到后脑勺有人在看我时突然回过头去,总会撞上他不躲不闪的眼睛。”
“你们倒是挺早熟的。”
“但是他后来给我写了一封……信吧,其实写了什么我并没有仔细看,虽然很小,也还是知道什么是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抛个媚眼可以,不留痕迹,但情书这东西,就不行了,我看都没看就扔到垃圾桶里,后来放学前老师布置完作业,全班都在的时候,他同桌大吼了一声,说他喜欢我,给我写情书。”
“是他教唆的吧?”
“当时有一种天要塌下来的感觉,好像自己从此以后就变得不纯洁了,堕落了,所有的男生都在起哄,我到现在还记得当时脸涨红缺氧的无助感,撕下一张作业纸,手都是抖的,然后我给班主任写了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什么?说你被骚扰了?希望老师处罚他?”
“差不多吧,反正责任推到他身上,说他影响我学习,之类的,然后拿去给老师。”
“然后呢?”
“第二天那个男同学没来上课。”
“退学了吗?”
“怎么可能!”陈凌手指在窗玻璃上一下一下地按着,颇为无奈地说:“我不知道,那个男孩子是班主任的外甥。”
李海宁倒吸一口气,“那你完了。”
“嗯,那男孩子第三天来的时候,就再也没在我面前笑过,而班主任把我叫去,说我有错在先,给了男孩子暗示,让男孩子以为我也喜欢他,还警告我,要好好学习,不要毁了自己,也毁了别人。”
“你们班主任倒是对你手下留情了。”
李海宁说着,停在墓园的停车场,跟着陈凌下车,值班室里没有人,陈凌问李海宁,愿不愿意边走走边聊,于是两个人走在墓园中心以外的小路上,陈凌继续说她少女时期的故事:“现在想想,倒是我伤到了那个男生,他之后真的很认真在学习,也没有再笑过,”
“后来我才知道,我妈从别的老师那里知道了这件事,问都没问我一句,自个到学校把那男孩子给堵住了,把他狠狠地教育了一番,并警告他,以后不许再来招惹我。从三年级到六年级,再到后来同一所初中,同一所高中,那个男生再也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走过我身边时,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大概是那次,被我妈吓怕了吧,也可能长大后就发现,当时的行为,既幼稚又愚蠢。”
“真是彪悍。”
李海宁说完这句话,见陈凌停下来,还以为自己惹恼了她,急着想要解释,才发现陈凌转身,走进整齐墓碑群,在第三块石碑前停了下来。
她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笔直笔直的身子,轻轻低垂的下巴,缓缓说:“妈,你看,大家都说你彪悍,怎么你那个时候,就不能彪悍一点,等我回来?”
李海宁在三尺之外,视线所及之处,除了一个女人,一块石碑,之余,全是虚无。
所以昨天在墓园碰到她,是在祭拜她的母亲?
陈凌静静站着没有反应的时候,李海宁环视了四周。西郊墓园是亚坦星市最大的墓园,这两年亚坦星政府给土葬下了最后的“通缉令”,然后开辟了这块占地1300余亩的墓园。右侧紧邻尚未完全开发的亚坦星森林公园,左侧与南海遥遥相望,李海宁外公的墓地就是那时候迁过来的,她自己做主给外公选了“竹”园,而陈凌母亲葬的位置是“梅”园。
因为这个时间距离清明很近了,来墓园祭扫的人接二连三地没有断过,李海宁就这么观察了一下,她发现那些中老年丧偶的哭得最厉害,也许他们需要花很长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接受自己的爱人不在身边的事实。青年丧父或丧母的,在墓碑前站一会就会走,话都不会多说,老年丧子的,佝偻着背,可以在墓碑前,一坐就是一个下午。
对于死亡,李海宁向来是逃避的,她家里亲人几乎都走的走,散的散,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不过在陈凌面前,相比之下,她又显得还是有一些人情味在的。
管理处的人又给陈凌打了电话,她折回去拿了丢失的证件,在回去的路上,陈凌沉默了将近十分钟的路程,在某个路口停下时,她才开口说话:“你父母身体还好吧?”
这是一个问题,李海宁回答她:“上次见面的时候还好,两年多了,暂时没听到有什么不好。”
“很少见面?”
“对,他们不在这个星球,这两年我忙着毕业和工作,没有出去过。”
“有时间还是多去陪陪他们吧。”陈凌发出一声感慨。
这让李海宁不得不好奇地问:“刚才那个墓碑,是你母亲的?”
陈凌点头。
“你好像……有些难过。”
“难过倒还好。”陈凌又靠在座位上,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眼睛望向窗外,“初中的时候,下晚自习,有高年级男生跟着我回家,都是些小混混,有一天他们两拨人就杠上了。”
“为了你?打群架?”
“是不是为了我可不敢说,其实多少都有旧恩怨,我不过成了个导火索、枪靶子,如果不是我,也会有另外的理由让他们打起来。我还记得那天很热,我穿着西装短裤,平时我不会这样穿,但那天实在是太热了。西装短裤嘛,两条腿就这样露出来了,职校的那帮人之前并不认识我,他们那天专门等在校门外面,看到我和我后面跟着的男生,就知道这是多好的机会了。过程我不想多说,因为我当下第一反应就是跑,所以我没伤着,其他的伤得还挺重的。这件事情后来闹得很大,我就成了同学眼中的红颜祸水了。那时候十三四岁,最敏感的年纪,我能感觉得好像到一进校门就被无数只钢针射在身上,就算实际上别人不是在说你,只要一听到声音,就会对号入座地塑造一个一个假想敌,那种滋味,真的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你整个初中是怎么念完的?”
“我当时想要转学,我跟我妈说我读不下去了,上课听不进去,考试最简单的加减乘除也不会,我妈当时就跟我说,自己的人生,不能因为别人的话而受到影响,过几年你回头看,现在你以为是巨大威胁的事情到时候连印象都会变得很模糊,且不说这件事情你没有错,就算是你的错,人这一辈子,谁没做过几件错事,但是如果不能走出来,就才是最错的事。”
“我还以为……阿姨对你是很严苛的……”
陈凌摇摇头,又点头:“她是很严格,但她去世以后,我想起从前的事,才发现她和天下母亲一样,可以自己打骂责罚,但绝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受到半点外界给的委屈。”
“说了半天,都是别人追你。”李海宁开玩笑说:“不是正儿八经的恋爱故事呀?”
“真正和一个男生早恋是高二的时候,我们的成绩在班上都很好,高二分班之后第一堂数学课,老师拿了一道高考数学压轴题目考我们,我和他一人占去半块黑板,在黑板上解题。我写了满满的一版,把答案解出来了,他就简单的几行字,得出来的值也和我一样,老师很欣赏地说这已经是用到大学高数的知识了,但老师接着就说在高考试卷上,这样是不行的,同学们还是应该学习我的解法,扎扎实实,稳稳当当。”
“你们就是传说中的学霸啊。”
“从那次以后我就开始注意到他,确实很聪明,很会举一反三,而且知识面很广,家庭条件也不错,长相干净,谈吐也和别的男孩子不一样,最难得的是,他也对我有好感,我们是在老师的不反对态度下早恋的,大家都是聪明人,知道主次,先把高考过了再谈将来,所以我们最过分的举动也就是拥抱。”
“没亲?脸颊额头都没亲?”
“印象中是没有,所以才瞒住家里这么久。”陈凌说起这一段神情轻松,“高考后他本来说好了要跟我填一个学校,但是家里要他出国,我们就分手了。”
“为什么啊?不是好好的吗?是因为最后你们没有考到同一个城市,觉得异地恋坚持不下去?”
天色暗了下来,李海宁沿着一条被两旁的大树树枝延伸形成的林荫大道开,你能看得到太阳渐渐沉下山去的过程,远处的颜色,从
她欣赏着这份风景,却忘了陈凌,沉默着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为什么分手啊?”
她再次追问,然后看到陈凌半边身子完全地靠在玻璃上,厚厚的外套包裹着自己,用略微沙哑的声线说道:“因为那个夏天,我爸牺牲了。”
车里的音乐放着一首说不出名字的很老的歌,李海宁发现,陈凌之前只有笑和无表情这两种表情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了,三分难过,三分缅怀,三分悲凉,还有一分想要逃避的怯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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