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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海潮上高铁之前，给宋岩洲打了个电话。
“我现在出发去临市，准备上高铁了，大概十点半左右能到。”
电话接通，那边很吵，她也没有寒暄问好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告诉他，自己要去了。
“哦？来临市干什么？”宋岩洲没接她下茬，反而打断她的话，丝毫始作俑者的自觉都没有的反问她。
“我是来临市工作，有很重要的客户，又不是来玩，有必要追这么紧吗？”
宋岩洲吃准了戚海潮最近就是在生气，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姑娘气性变得这么大，或许是跟在自己身边久了，让她忽视了自己本来的身份，彻底忘了，宋家少奶奶，不是非她不可。
戚海潮叹口气，抬眸看着站台上沿的灯光，不远处已经想起了高铁即将进站的“叮叮”声。
她有些无力的偏过头，不再说话。
电话并没有挂断，可两端的世界好像重新归于宁静，明明站台上依旧人声鼎沸，宋岩洲身边的拼酒声仍然此起彼伏。
过了半晌，宋岩洲闭上眼，捏了捏眉心，淡声开口：“算了，跟你呕什么气，朝朝，你得乖一点，别再跟我闹脾气了，知道吗？知道哥哥最近有多忙吗，真没时间跟你搞这些小情趣。”
戚海潮开口道：“知道了。”
宋岩洲也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
只觉得她连语气都是不同以往的平静，毫无波澜。
往常，只要他先低头哄上一句，再大的委屈戚海潮也能咽下去，然后再次恢复那种予取予求的模样，像个会动的花瓶一样，乖巧的跟在他身后。
没来由的，宋岩洲有些烦躁。
“行了，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等你到了会去接你，挂了吧。”
戚海潮沉默的挂断了电话，正好高铁缓缓的停靠在了面前的站台上。
她上车，一路走进商务舱，按下座椅，就整个人无声无息的陷进了胶囊里。
三分钟后，高铁开动。
商务舱并没有再上其他人，整个车厢安静的只剩下高铁运行的声响。
戚海潮看向窗外不断后退的虚影，只有一轮明月始终挂在前方，诱惑着你无限接近，却又永不能到达。
她第一次静下心来，仔细反思了一下原主的人生，自己的人生，以及当前的状况和未来要走的路。
原主从一开始的被迫和不甘，到后来真正喜欢上了宋岩洲，很难说她不是因为在毫无希望的绝境中，寻找了一条最省时省力的路。
依附宋岩洲，成为一个没有独立尊严和人格的木偶，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向往自由所带来的那种折磨与痛苦。
直到后来，漫长的岁月将她同化成那类腐朽的人。
到如今，她接替了原主之后的生命，所以她的抗争带来了命运的□□逆位，所以后面的由她亲手构建的世界，除了主线的脊梁骨，其他尽数早已崩坏。
今后的日子，她的未来人生，彻底没有了可以预知的风向标。
浑浑噩噩的思考着，戚海潮渐渐的陷入了睡眠。
等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喇叭里已经开始报站了。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起身收拾东西。
等随着人潮涌出火车站的时候，刚好晚上十点半。
戚海潮看了眼手机，上面并没有任何消息或者电话。
她正琢磨着要不要再给宋岩洲打个话，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她。
“戚海潮。”
戚海潮闻声回头。
她眼底的朦胧还没有尽数散去，整个人沉浸在一种萌萌呆呆的茫然中，站台两侧的高射灯光照进她的眸底，仿佛有细碎的星星闪烁。
她脑后的正上方，弯弯翘翘的月亮铺洒下皎洁的月光，笼罩在她的周身。
凌夜站在她身后大概五米远的位置，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微微弯着，目光温柔。
有种掩饰不住的缱绻，在月色的滋养中，缓慢流淌。
“凌夜？！”戚海潮收起手机，莫名有些开心，仿佛那些一路上像是押赴刑场一样的决绝，在见到他的这一刻，都变的美好起来了。
也仅仅是这一瞬间，她似乎想明白了自己一切的急迫的渴望自由的根源。
喜欢他。
喜欢眼前的这个人。
他的温柔或许是伪装，他的和善或许不真实，可是他细致体贴的对待她，尊重她，即使喜欢她，也努力后退，不给她平添烦恼。
一桩桩、一件件，她好像渐渐当成了理所应当。
好脾气的凌夜，任劳任怨的凌夜，站在她身后永远微笑的凌夜。
这样好的凌夜。
他不该站在没有光的阴暗角落里。
“你怎么来了？”戚海潮上前两步，在凌夜面前站定。
“本来就是跟着宋总一起出差，他们下午喝了酒，晚上又自己续了一场，只有我一个没喝酒，所以让我来接你了。”
凌夜笑笑，看了眼她拎在身后的那只中号旅行手袋，伸出了手。
“给我吧，我帮你拿着，我把车停在停车场了，要从那边走出去，还有一段距离。”
戚海潮将手袋递给他，温热的指腹擦过她的手背，两个人都微微顿了一秒，随后便不动声色的错开。
临时接站的停车场里剩下的车子已经不多了，一眼就看到了宋氏分公司那辆统一配备的白色阿尔法。
“凌夜，其实不是宋岩洲主动让你来接我的吧？”戚海潮扣好安全带，语调轻松的侧头问凌夜。
车里还有股隐隐约约的酒气，想来只残余了这一星半点，他来的路上，肯定冒着严寒通风了许久。
此时车窗依旧打开着，凌夜发动汽车后打开外循环和暖风，好让车里的浊气能够快速的被更替出去。
他手肘搭在窗沿上，袖口板正的扣着袖扣，手腕处有一条浅浅的青筋连接至虎口。
听到戚海潮的话，凌夜微微笑着，整个人都很轻松肆意，好像已经从来没有见过他身上有这种自在了。
“你没猜错，是我耍了个小心眼，让这个来接你的人选，只能落在我身上了。”
戚海潮眨了眨眼睛。
她当然很清楚，宋氏的法律顾问在整个宋氏虽然没有直接决策权，但他的话语权有多大，地位在宋家老爷子面前都可排的上号，仅仅只是分管一个部门的宋岩洲，再目中无人，也不会指使他来跑腿。
唯一的可能，就是凌夜心甘情愿，并让一切都顺理成章。
戚海潮没有追问，这种不说破的甜蜜让她心里充盈起来。
对于接下来的路，又多了几分笃定的泰然。
“怎么没回我短信。”
凌夜一边开车，一边貌似随意的开口问。
“不想回。”戚海潮倒不说谎，也不刻意去寻找借口。
“为什么？”凌夜的情绪始终很稳定，没有质问，反倒是一副闲话家常的闲适舒散。
“凌夜，这段时间以来，因为我的问题，给你造成了许多困扰吧？”戚海潮目光直视前方，暖风从空调口扑出来，轻轻拂动她散乱在肩侧的长发，“一直想跟你说抱歉，因为我自己的贪心，不想放开你，就在没有处理还自己的事情的前提下，还找各种自欺欺人的借口说要跟你做朋友。”
凌夜点点头，语气有点若有所思的迟疑：“所以呢，要打着为我好的旗号，彻底疏远我了？连朋友也不做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戚海潮察觉到他似乎是误会了，有些心急的解释。
“那是......”凌夜眯了眯眼睛，人有些危险的慵懒，唇边却始终保持着和煦的笑容，可他自己心里很清楚，到现在为止，及时止损这件事情，似乎已经不可能了。
更何况是在见识到了宋岩洲对戚海潮的蔑视与怠慢之后。
“为什么呢？”
戚海潮想了想，侧过身子看着他的侧脸，语气正式的开口道：“我想先解决好自己的问题，这个过程需要多久我并不知道，可是我不能把你牵扯进来，因为这件事本身就与你无关，即便没有你，我也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可是我们都很清楚，不会有人相信的，相信我们是清白的，相信我们只是朋友，说到底其实有时候我们自己也很难相信不是吗？所以我想自己去面对这些问题，等我不会再给你带来的都只能是麻烦的时候，再跟你做朋友。”
凌夜半晌没有动静。
漆黑的眸子凝视前方。
面容平静。
只是微微攥紧方向盘的手背上，凸起的青筋暴露了他此刻的不平静。
“凌夜？”戚海潮轻声叫他。
凌夜随手一个急打方向，连变了两个车道，最终将车子靠在路边慢慢停下。
车厢里一片昏暗。
这段路甚至连路灯都是昏黄暗淡的。
除去偶尔对向疾驰而过的车子，分散过来一晃即逝的光斑，留不下人全部的剪影便再次消失。
空气中的寒冷被彻底阻隔。
世界都仿佛在这个夜色浓稠的深夜里，变得热烈而滚烫。
发动机沉稳的震颤着。
连同心跳的频率。
指尖、头皮，都在这样的震颤下，渐渐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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