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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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静谧，无风。
罗马古城建立于公元前700-900年，这座已在此屹立2000多年的城市古迹为现代罗马市的一部分，位于古城区。白日里游客络绎不绝，而在深夜里，它仿佛又回到了时光的长河中，唯有月色相伴，寂静无声。
失去了现代灯光照耀的斗兽场中，隐藏在断壁残垣的影子中的，似乎是古老的低语。凄凉的月色勉强照亮了眼前物体的轮廓，可要想细致分辨出他们的模样却是常人做不到的。
所幸在场的都是拥有超自然能力的替身使者，他们清楚的看到女人单薄的背影正一步步迈上阶梯向高处走去。
一步。
万籁俱寂，之前隐隐从斗兽场外部传来的行车声，偶然醉鬼的大喊声，甚至于蝉鸣声，鸟叫声都消失了。
两步。
接下来消失的是眼前的一切。
三步。
这并不是黑暗，而是彻底的失去视觉。
四步。
该如何形容呢？对了，将你的右眼闭上，左眼睁开，此刻右眼所感受到的模样大约就是这样。
五步。
失去了声音，失去了视觉。在没有了感知外界的能力后，时间也就失去了意义。
六步。
到底过了多久呢？没人能知道。
七步。
然后，他们见证了‘死亡’的伟力。
停滞的，死寂的，安静的，不变的，永恒的。
生者不该迈入其中，那是源自于基因深处对于‘生’的渴求，对于‘死’的恐惧。
整个世界仿佛都是连绵的混沌，众人在其中漂浮着，无助的追寻着自身的锚点。而后，黑暗在此降临。
在失去一切的视觉里，黑暗都成了让人熟悉的事物。而后，它构成了一扇门。
说是门其实也不太恰当，那更像是在空中流淌的一道河流。但是莫名的，他们感觉到了，它的背后是另一个世界，一个完全不同的，从未有生者见证过的世界。而为链接两个世界的它而言，称呼为‘门’似乎再恰当不过。
每个人都听到了一个声音，断断续续的呼唤着他们的名字。
“乔鲁诺，特莉休，布加拉提，阿帕基…”
而这次，他们猛然意识到了：这次的声音属于他们自己。
乔鲁诺猛地睁开眼。
或者说，他以为自己‘睁开了眼睛’，事实上，从阿梨走上台阶开始，他从未有一刻闭上眼睛。
他已经记不太清刚才发生了什么，大脑像是自发性的出动了保护意志，将所有记忆都迅速模糊，遗忘。
最后残留的，就是镌刻在基因中的本能，疯狂的警示危险与逃离。
乔鲁诺用力摇摇头，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正细微的颤栗着。他单手掐住颤动的右手臂，用尖锐的疼痛找回身体的镇定。
“阿梨！！！”
唯独乖乖听话不看不听的特莉休比其他人的状态都好得多。她的声音唤醒了正努力平复的众人，他们循声看去。
庞大的，笼罩住整个斗兽场上空的‘黑洞’中，依稀可以看到两个身影，其中一个似乎是男人的体格，他正疯狂挣扎着想要逃出‘黑洞’的掌控，却毫无用，正在被一点一点的吞噬。
而阿梨正高悬于半空，她处于‘黑洞’唯一的缺口处，平静的，安静的注视着那个男人被‘黑洞’吞掉。在她的四周，正有逐渐升腾的黑雾一点一点从四面八方向她靠近，像是逐渐合拢的牢笼。
听到特莉休的声音，阿梨侧头望来，她似乎很高兴的向特莉休挥了挥手：“特莉休，你想看看你的父亲吗？你不是还有话想要问他吗？”
特莉休匆匆扫了一眼那个还在挣扎的男人身影，他拥有着与她一模一样的粉色头发，哪怕不凭这个，只是靠血脉的感知特莉休也知道，那确实是她血缘上的父亲。
但她此刻的心思一点也不在那个男人的身上，特莉休收回视线抬头紧紧盯着身影逐渐被黑雾淹没的阿梨。“那不重要！阿梨！快停下！！！不要继续了！！！”
“不行哦，特莉休。”
阿梨温柔的微笑着，与多年前初次相见一模一样。“我想我有些等不下去了。”
眼见‘黑洞’随着阿梨被黑雾吞噬，还有不断向外蔓延的迹象，布加拉提心中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想。
“阿梨，你想要牵连进无辜的群众吗？”
“放心吧。”
她的声音飘飘渺渺，“我的目标从来都不是‘热情’，不是意大利，不是欧洲。该付出代价的，已经标记好了，他们会与我一同前往那个世界。”
特莉休全身都在颤抖，她并不理解阿梨在说什么，可是她总觉得一件非常，非常可怕的事情将要发生了。
“你，你在说什么啊，阿梨，停下来吧。我一点都不在意那个男人了，你送我离开好不好？”
“你已经做出选择了，特莉休。”
她像注视一个还未长大的孩子一样，温柔又耐心。“我很抱歉让你亲眼看到你父亲的…”阿梨停顿了一下，似是在思考用词，“消失。但是这是让你活下去的唯一方法。不过，也算达成承诺了不是吗？”
承诺？特莉休猛然想起，初次重逢时在那个秘密庄园中阿梨曾说过的话。
“既然如此，如你所愿，你会见到你的父亲的。”
“我曾答应过你的母亲，在她去世后保证你的安全。如今你已经有了这些可靠的同伴，我想她应该是放心了。”
“放心吧，‘热情’的诸位，你们不会有事的，我也无意伤害附近的平民。我想这一路下来，这点微薄的信任各位也许愿意给我？”
布加拉提沉默许久，最终还是命令同伴不必动手。
乔鲁诺抬头看她，翠绿的眼瞳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为什么呢？”
许是到了最后的时刻，大多数人都会有些谈话的性质，阿梨思索了一下，带着轻快的语气开口道，“大概是因为，这个世界实在是令我恶心。”
不知何时，boss的身影已彻底消失，众人甚至连他的名字都还未曾知晓，他就这样荒谬的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所有的‘黑洞’以阿梨为中心逐渐聚拢，安静的蜷缩在她的脚下与背后，跃跃欲试的随时想要张开大口吞噬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有那么一群人，明明是可耻的，是错误的，是丑恶的。他们早该去死，哪怕千刀万剐都不为过，可却还是好好的活着，甚至活的比绝大多数人都好，甚至于可以怡然自得的掌控一个国家的规则。”
“这样的人，甚至没人能拿他们怎么样。你该如何用他们制定的规则去惩罚他们？根本不可能不是吗？”
她歪歪头，一双黑眸注视着众人。阿梨明明站在月光唯一可以照耀到的高处，那双眼睛却没有任何光芒。弥漫的黑雾渐渐笼罩住她的半身，在低处看去，仿佛从腰间散开的黑色裙摆。
“我走过这个世界的很多地方，见到了很多人。却找不到方法，一个只惩罚有罪之人却不伤及无辜的方法，因为那些人已经将自己融入了‘规则’之中，那些千千万万的无辜之人，就是他们用来构建‘规则’的基石。“
“我忍耐了很久，很久。我找了许多许多的理由让自己暂时放下，却找不到一个让我放过他们的理由。”
“之所以是此时此刻此地，只不过在走到这里时，我突然觉得不想继续了，一切到此为止。”
“我与你们无冤亦无仇，因此不会伤及诸位。只是继续在这个世界存活的你们，又能在这个残破的世界中苟延残喘到什么时候呢？”
“我真是太期待了。”
阿梨笑着说，仿佛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那个绝望的明天。
黑雾逐渐升腾，在即将吞没阿梨整个人之际，她好像听到了一直等待的，那个人的呼唤声。
“阿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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