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顽石与晚风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转眼已经到了中午，车子开到了省界处的时候，司机提出要找个服务区休息会儿，顺便吃个午饭。
“今天路上还行，没什么车。”司机看了看导航，对秦叙他们说道。“天黑之前应该能到。”
秦叙点点头，她还是第一次坐这么久的顺风车。
他们驶进了最近的服务区，司机刚停好车，秦叙就迫不及待地走出来，大口呼吸新鲜的空气。
司机等这一刻也等了很久，他一下车就给自己点了根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一圈烟雾，脸上全是享受。“呼...”
“你俩要来一根不？”司机举着烟盒，朝着后面出来的白茯和灯护晃了晃。
“谢谢，我们不抽烟。”白茯礼貌地拒绝了。
司机又转向秦叙，“你呢？抽烟么？”
秦叙头摇得像拨浪鼓。
“行吧，”司机把烟揣回口袋，从车里取出一个保温杯，“有什么需求各自解决，半个小时后我们再上路。”
“好的。”
等到司机走远以后，秦叙才开口问灯护，“灯护，你对司机师傅这个人有印象吗？他就是清平山那边的人。”
灯护没说话，只是捂着脑袋摇了摇头。
秦叙见他不太舒服的样子，忙问道：“你怎么了？”
“感觉...有点。”灯护有气无力地说道，“头晕。”
“不会是晕车了吧？”秦叙惊道，“妖怪也会晕车么？”
“我...感觉自己走了一段很长很长的路，”灯护情绪十分低落，“我的身体似乎已经没法像以前一样，承受如此遥远的旅程。”
秦叙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只得问道：“你...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不了，你们去吧。”灯护摇摇头，“让我自己待一会儿。”
“灯护他没问题吧？”吃饭的时候，秦叙忍不住问白茯。
“不知道，”白茯摇了摇头，“他的情况看上去比之前更差了一些。”
“他...他还能坚持多久？”秦叙十分担忧，“不会没等到我们找到名字，他就已经...”
“但愿那样的事不会发生。”白茯神情严肃，“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他们匆匆吃完了简餐，回到停车位，司机和灯护已经在车上等他们了。
“师傅，后半程能不能再开快点儿，”秦叙一上车便对司机说道，她看了一眼后排的灯护，“我们赶时间，我朋友有点...着急。”
“我尽量吧。”司机一踩油门，车子重新出发。
下午四点左右，他们下了高速。过收费站没多久，不远处一座低矮的山丘映入他们眼帘，司机问秦叙道：“前面就是清平山了，你们一会儿在哪儿下？”
“啊？这就到了？”秦叙有些猝不及防，她还没有考虑过在哪儿下车的问题。“我们...额...”
“前面的山脚下有一条小河，我们就在河边下车。”白茯在后面替她说道。
“河？那边哪有什么河...”司机皱起了眉头，小声嘀咕道，“你说的不会是那条臭水沟吧...”
傍晚时分，他们来到了白茯所说的河边，只不过如司机所说，那河水绿得发黑，俨然是一条臭水沟了。
“确定是在这儿吗？”司机跟秦叙确认了一遍。
“嗯...”秦叙没什么把握，但是白茯已经带着灯护下车了。
“这边离清平镇上还有点儿距离，你朋友到底住哪儿？”司机问道。
“唔...他住在山上。”秦叙支吾道。
“住在山上？”司机有些诧异，“我听说山里现在没有住人了啊...”
“我朋友他...比较会保密...”秦叙额间汗水涔涔。
“真的吗？”司机一脸狐疑，“这山上的路可不好走，而且天马上就快黑了。”
“没事儿，我会小心的。”秦叙赶紧推门下车。
“喂，”司机在身后叫住了她，伸手递给她一张名片。“万一遇到什么事，你就打我这个电话。”
“谢谢。”
秦叙接过了司机的名片，然后匆匆赶到了白茯和灯护身边。
“灯护，你感觉怎么样？”她问道。
“这里的味道既熟悉又陌生。”灯护深吸了一口气。
“你和那个小女孩就是在这座山上相遇的是吗？”
“也许...”灯护喃喃自语道，“我需要去确认一下。”
于是他们一起走上了山间的羊肠小道，山路蜿蜒曲折，沿途杂草丛生，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走过了。
灯护独自走在前面，时而停下观望，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秦叙和白茯默默地跟在后面，步子都迈得很轻，生怕打扰到他的思绪。
落日的余晖逐渐消失，他们已经走了很长一段路，而灯护却仍是一无所获，他无力地坐倒在地上，“我...我想不起来了...”
场景再现显然无法帮助灯护找回记忆，秦叙只能安慰他道：“别着急，肯定还有其他方法的。”
忽然一阵风拂过山间，吹散了晚霞的最后一丝光芒，天完全黑了。
秦叙打了个冷战，她拢了拢衣袖，“要不，今天我们先下山，明天再想办法吧？”
不料白茯却摇了摇头，“等等，我还有些事要确认。”
说着，他嘴里快速念了一句口诀，秦叙没听清楚内容，但见他手中忽然射出一道炽烈的白光，瞬间将他们眼前的道路照亮。
“喔喔...这是什么法术？好厉害！”秦叙惊叹道。
“唔...你没用过这个吗？”白茯将手里的家伙朝她晃了晃，原来是个手电筒。
秦叙简直无力吐槽，“这都什么年代了，为什么你会随身携带手电筒啊？”
“我觉得它总是能在必要的时候发挥作用。”白茯将灯光对准了秦叙的脚边，那里正有一块凸起的石头横在路面上。“比如说，现在。”
“哼！”秦叙狠狠地踩了一脚石头。
“哎哟！”
一声痛苦的闷哼自秦叙的鞋底传来，吓得她连忙收回了脚。“谁...谁在说话？”
“当然是我了，”她刚刚踩的那块石头上露出了一副苦脸，“痛死我了，你下脚也太狠了吧！”
“你...”秦叙惊得目瞪口呆。
“你怎么还是这么小气，我都没有绊倒你，居然还踩得这么用力。”石头忿忿不平地说道。
“你...”秦叙费了老半天才说出话来。“你是妖怪？”
石头跳到一旁，气鼓鼓地说道：“别以为装傻我就会原谅你的无礼。”
“对...对不起，”秦叙连忙道，“我不是有意要踩你的。”
“你说谎，你明明就是对准了我的头下脚的。”石头妖怪无情地戳穿她。
“我...我不知道你是妖怪，我以为你只是一块普通的绊脚石。”秦叙为自己辩解道。
“什么叫绊脚石，说话真难听。”石头妖怪“哼”了一声，“还是小时候的你比较可爱。”
秦叙更疑惑了，“我们之前有见过吗？”
“小梅？”石头妖怪对她说道，“我是阿顽啊。”
“阿顽？”秦叙努力在脑海中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有在哪儿见过这样的石头妖怪。
石头妖怪奇道：“咦？看来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人类的记忆果然还是靠不住啊，”石头妖怪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这次回来是想和老朋友们叙叙旧呢。”
“不过看起来，你已经找到新的朋友了，”石头妖怪瞥了一眼白茯和灯护，“两个看起来不怀好意的大个子妖怪，你们到清平山来做什么？”
“我们并非不怀好意。”白茯平静地说道，“只是想来找回一段记忆。”
“陌生的妖怪，”石头妖怪对白茯说道，“这里没有属于你的记忆。”
“不是他的，”一直沉默的灯护开口说道，“是我的。”
“哦？”石头妖怪看了灯护一眼，“你的声音倒是有些耳熟。”
“希望你能够帮帮我们。”白茯请求道。
“我为什么要帮你们？”石头妖怪不客气地问道。
“就当是看在她的面子上，”白茯指了指一脸懵逼的秦叙。
“她？”石头妖怪没好气地说道，“她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但是你还是会帮她的，对么？”白茯问道。
“才不会呢。除非...”石头妖怪做了个鬼脸，翻身在地上转了一圈，忽然从身体里冒出两条短腿来，然后起身拔腿就跑，“除非你们能追得上我。”
秦叙他们赶忙迈步去追，那石头妖怪撒腿跑了一会儿，发现拉不开距离，干脆就地一躺，一骨碌在山路上滚了起来。
不过显然这种以滚代跑的方式也相当耗费体力，他还没滚出多远便停了下来，躺在地上喘起了粗气，“呼...还是跟小短腿的人类玩耍更轻松些...”
眼看秦叙他们就要赶上，忽然一只黑猫从路旁的丛林中跳了出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石头妖怪一个鲤鱼打挺，跳到了黑猫的背上，“阿晚，给他们点儿颜色瞧瞧。”
黑猫全身毛发倒竖，朝着秦叙他们“嗷呜”一声，顿时山间掀起了一阵狂风。
秦叙被这风刮得睁不开眼睛，“怎么回事？”
“是会唤风的妖怪，”白茯将自己的眼镜摘下，递给了秦叙，“这个给你。”
秦叙戴上眼镜，眼前的一切重新变得清晰，“原来你的眼镜没有度数的吗？”
“只是装饰而已，我们快跟上去。”白茯举着手电筒照向前方，黑猫载着石头妖怪已经蹿出老远。
可这时，灯护却有些坚持不住了，他捂住胸口俯下了身子，看上去已经十分虚弱。“我...我的身体...”
“别说话了，”白茯将灯护背到了自己的肩上，把手电筒交给秦叙，“秦叙，你在前面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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