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成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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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啵。
界石之后，土路尽头，
东野平一脚踏入大雾天里。
他来到一个安静的世界。
气息敏感如他，能感受到前方空无一物，天地无尽开阔，只有漫天席卷的白雾。但浓雾露出稀薄之际，一望无际的初春原野便在他眼前铺开，冬季留下的枯褐中，嫩绿、深紫与灿金热烈得无声无息，东野平想近些看看，浓雾涌至，一切又归于无尽空虚的纯白。
“咒专有个很多书的地下室。”
东野平走快几步，跟上林雪村，“里面有十张书签，是您的手笔吗？”
“那个啊…阿东做的话会比较难。”
林雪村在一个站牌前站定，或者说，他站定之后，雾气中出现一个孤零零、带着铁锈的老式公车站牌，两根铁杆之间焊接着刻着路线的铁皮，没有广告、没有雨棚，更没有座位，只有满满的年代感和一些东野平说出上的诡谲气息。
但看到站牌上的字后，什么都说得通了：
黄泉路444号线
单程
全年无休
∷人间世(东京)→绞合城→荼利市→朔度山→北海泽→二都阙→太山府→极乐狱→黄泉国→无间藏∷
此非阳世，乃阴间。
东野平机械扭脖子，皮肉下的骨头咔咔发出细响，“老师‘这里’是真的吗？”
“不知道呢。”
林雪村恶趣味地没有否定，“按理来说应该只是老师的‘心相’，但有时候也会看到一些‘多余’的事物，明明没有这个‘认知’，但就是出现了。”
你是说…
这里是有可能遇到“真货”的对吗？啊？
东野平默默挪近一步，想想不太安全，又近了一步，“那个，教学计划。”
“现在离交流会有一个半月。”
被询问的中年人面不改色，说出比五条悟的还可怕的计划，“前面一个月，我会让阿东具备咒术师的基础素质，退治咒力什么的。剩下半个月，战力上会速成，姑且达到‘偷袭状态下把悟打半死’的小目标。”
您怎么不说让我去杀十个特级呢？
东野平肝儿颤，如果能重来，他要说拜拜，“这个，有难度的吧。”
喂喂！那可是五条老师啊！
刚刚拔塞子那样拔掉一个特级中的特级的头！
不行的不行的，不是说没有可能，而是达成这种可能的训练一看就要燃血烧魂去掉半条命都不指定能成，要死要死要死。
“老师咱们能换个小目标吗？”
对方没有回答。
因为车来了。
为一辆冥车它很接地气了。
五六十年代的乡间巴士，破开浓雾而来。上淡黄下灰蓝的复古车身溅了泥点，车顶行李架极限地塞满各种零碎货物，高高堆着，有行李箱、手提包，也有绝对不适合旅行的大件物品。比如东野平就发现了十几张咖啡店或甜品店的桌子，以及咖啡机、三门冰箱一类的商用厨房设备，颤颤巍巍的，快倾泄下来的样子。
“应该是舍不得吧。”
林雪村似是而非地说了一句，未及东野平问起，便踏入打开的车门，“上来吧阿东。”
东野平一秒也不敢停，跟着老师上了车。
车上…意外地很平静。没有他想象中的狰狞鬼怪，所有乘客素净地坐着，素净到身体只有一抹浅淡的灰雾，不断往外扩散，又散之不去，只有身上的衣物清晰充满实感。一众常服之间，几套咖啡店的侍者制服很是显眼。
东野平慢一拍地冒出一个想法：咖啡店失火？
开车的司机穿着深蓝制服，意外有一张冷漠秀丽的瓷质脸。
它朝上车的两人，或者说林雪村，扶了一下帽檐，表达了敬意。林雪村朝它笑笑，“今天值班的使者是您啊。”
使者？
东野平想哭，什么使者？勾魂使者吗？
下车来得及吗？
巴士开起来意外平稳。
林雪村带着东野平坐最后一排。东野平看了一会，渐渐发现灰雾乘客们其实会动，他前边第三排靠窗哪位，就是缓缓地打开了车窗，倚靠着看风景。而前排那位衣物上看是位先生的，转头来看东野平。
？？？
你不要过来啊！
东野平默默转头，看旁边的林雪村：盯。
大约是他满脑袋问号在跳舞，放的音乐太噪，吵到林雪村，为人师者和蔼地说，“不要紧的。阿东的方寸盒是用珠玕木，也就是蓬莱枝做的，仙木能辟邪，所以说…”
“…这就是当时花田斑秃的原因哦。”
所以说您看了全程？
东野平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嗨——”
“哈哈哈。”
林雪村没良心地笑出来，笑完人正经了许多，“一直忙工，没时间带你。上次给你发了文件，没细说就去跟踪目标了，结果运气不好连手机都被烧掉了。总之，先把实力提起来吧，然后再和你聊聊任务的事，啊，家里的事也要和你说一说…慢慢来吧。”
实力您想怎么提呢？
见对方认真起来，东野平也下意识把资本捋一捋：咒力块是五条老师给的，不算，松鹤盏、方寸盒、先天体，没了。
这三个最能开发无疑是：先天体。
果然，林雪村道，“阿东认为先天体是什么呢？”
先天一气？灵根魔种？天赋神通？
或者用日本这边的术语，天与咒缚？
都不是，对于林雪村来说，“是‘自我认知’，或者简单来说，就是‘自我’。”
同为先天体，有人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先天体有啥用，有人身死道消都不知道。不巧的是，开发先天体的第一步就是认知，这一步没踏出去，搞多少事都是原地打转。林雪村在这一步转了十八个年头，最后怎么突破的，用他的话说就是：
“失去所有，方得始终。”
林雪村说完这句，先天体的话题就轻飘飘揭过去了，“这个要机缘的，先开发咒力吧。”
不不不。
东野平感觉伸手挽留，绝对，绝对是先天体比较重要啊，“老师我…”
“啊，真心急。”
林雪村不知道是真误会还是假误会，递过来一本名为《绞合城初探》手册，正正塞进挽留之手中，把东野平的话头全堵住，“给。绞合城的说明书，要按路线走哟。”
大约是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
东野平安静地接过，还翻开认真看起来。
边看还边想，脾气这方面，连我都佩服我自己。
绞合城不是一座城，是很多座城。
或者说，它林雪村看过的风景、遇到的人、经历过的事物，甚至于没有去过、只在旅游广告中看过的城市，只要他想，就能出现在城中。
换句话说…
这是一个绝佳的困杀型领域，以及，学生的见习场地。
东野平的视线落在《绞合城初探》的咒灵图鉴，四级咒灵部分，一只奇怪的蜗牛上。它的壳是一位少女的头，隔着纸质书页，向阅读者投来悲伤的视线，黏糊糊的蛞蝓从少女大张的嘴探出，有小孩手臂的大小的长度，驮着少女的头停在树枝上。
其名为，蛞蝓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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