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你们的仓库里？”装作管家的朴青犹豫着问道：“只是不知道保不保险？”
衙役不屑道：“你是信不过这儿的百姓，还是信不过我们这的官儿？”
“没有没有，大人误会了。”
“你若是不放心我们也行，那儿有仓管处的大人，负责替墨城收购粮食，你们可以直接卖给我们墨城，当场交易，也省得你们再去墨城一趟了。”
仓管处同巡检处一样，都是政务司下辖，负责一城管理一城的税收等各项与财务有关的事务。
衙役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和仓管处交易，可没有城里的粮商老爷们开价高，至于怎么选，看你们自己咯。”
朴青和秋泽对视一眼，他们这次来并不是真的卖粮食，若是能尽快处理掉这批粮食，倒也少了许多麻烦。
犹豫一下，朴青问道：“敢问大人，若是和仓管处交易后，我们还能不能再进城了？”
“粮食都卖了，进去干啥？”衙役疑惑道：“而今城里粮食紧缺、外商遍地，吃穿用度比之以前翻了几番，白白多花费许多钱财，何必呢。”
“不瞒大人，我家少爷对墨城的风土人情很是感兴趣，这才跟着船队南下，这来都来了，怎么也得见识一下墨城不是。”
“帝都的老爷就是有钱哈。”衙役调侃一句：“想进城也可以，和仓管处交易完后，找他们讨一份进城的通文就是了。不过现在天色已晚，等交易完早到了墨城封门的时候，你们还是先在秦淮县找个住所吧，等明儿再进城，省得白跑一趟，回来秦淮县还找不到个住所。”
“谢大人指点。”
朴青欠了欠身，从袖中掏出一些碎银塞进对方手中：“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颠了颠手里的银子，衙役顿时喜笑颜开，又嘱咐道：“墨城虽然还算安稳，我劝你们再城里和秦淮县里溜达溜达就行了，千万别在城外乱跑，城里的老爷们赈灾还算及时，可是哪能兼顾所有人呐，依旧有不少饿昏头的老百姓在外面游荡，那些人真的会吃人的。”
衙役指了指码头：“现如今政务司可管不过来这么多事情，真要是在外面吃了亏，也没人有空替你们主持公道，自己小心点。”
“是是是。”
“还有呀。”衙役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墨城城里的粮商老爷们开出的价一袋粮食是三十两银子，仓管处是十五两，差了一倍呢。”
衙役用一种你懂的眼神瞟着朴青：“哪怕交点仓库的管理费，那也是铁赚的生意。至于治安问题嘛，你就放心吧，仓库虽然是码头的，而今已经被城守军和政务司接管，负责此地的大人乃是两位少司命大人。”
衙役嘿嘿笑了笑：“他们可看不上这点粮食，更不会拿自己一城的名誉胡搞不是。退万步来说，就算他们想乱来，双方都不是一个体系的，为的就是相互监管，想乱来，也不敢。”
少司命乃是司命的副手，从五品的官，权力在左、右司命之上，算是替补司命，在司命忙于他事，或者不在的情况下，能够替司命做决定。
朴青几人心中骇然，自然不是因为一个小小的码头竟然动用了两名少司命监管的原因，而是粮食的价格。
须知若在往常，一袋粮食也不过一两银子，而今在民间的粮商手中，竟然翻了三十倍，这还只是粮商手中，若是再下一层呢？
如此之高的粮价，普通的老百姓真的吃得起吗？
楚兴终于还是年轻，没忍住问道：“这么高的粮价，墨城就不管？”
“这话说的，敢管吗？”衙役叹息道：“洛江对面就是文州城，文州城可不管这些，若是墨城管了，外地的粮商们还会来墨城吗？再说了，上头都不管，墨城又怎么敢管，这不是赤果果打文州城的脸嘛。”
“文州城竟然任由商贾哄抬物价？”
“哼。”衙役哼了一声，又小心地四下望了望，确定没有其他人靠近，这才低声道：“这种天灾，千年难遇，不趁这个时候捞钱，啥时候捞？也就是咱没那个背景，不然咱也去捞了。”
顿了顿，衙役嘱咐道：“这话也就咱几个人听了，在旁人面前你可千万别胡说，要掉脑袋的。”
“大人放心，在下这个耳朵听了，那个耳朵出，绝不过心。”
“我还听说呀，只是听说昂。”衙役警惕地低声道：“朝廷赈灾的十几万船粮食，嘿，咱墨城一粒都没分到，全都被文州城的老爷们给……”
“十几万船……”
朴楚兴当场惊呼出口，瞬间被眼疾手快的衙役捂住嘴，掐断了楚兴后半句话，衙役惊恐地低呼道：“你特娘不想活了？说这么大声。”
这件事情秋泽已经在墨城政务司司命程昀的密报中得知，不过为了保密，朴青三人还不知道，反应自然是大了。
楚兴整个人呆住，不可置信地盯着衙役：“这……文州城的官胆子这么大？”
衙役撇撇嘴：“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你自己算算，按照现在的粮价，那些粮食值多少钱？”
“这特娘胆子也太大了，这要是被朝廷知道，文州城所有的官怕是都得换个遍。”
楚兴说着，突然愣住，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回头瞅着面无表情的秋泽，眸中尽是不可思议。
看到他的眼神，秋泽明白，这家伙是想通了自己等人此次暗访的目的了。
怕他误事，秋泽眯了眯眼，示意他不要乱来。
楚兴还没缓过劲儿来，衙役又给了个重磅消息。
“怕个屁，文州城司掌印是谁？庆安侯的亲弟弟，谁敢得罪？就算朝廷知道了，谁敢跟皇上说？”衙役无奈道：“哪怕真的扳倒了司掌印大人，就不怕庆安侯报复吗？那可是在帝都能手眼通天的存在，搞你一个地方上的官儿，都不用人家动手。”
“庆……庆安侯！”楚兴一惊，怕是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脸色刹那间被骇得惨白惨白的。
楚兴是帝都人士，对公侯的认知远高于秋泽等人，那已经不是简简单单官这么简单了。
神圣帝国的起家是依靠世家崛起，建国之后，世家更是凌驾于皇权之上，神圣帝国的三大世家——皇家天世世族，皇帝都是由天世世族的人当选，更手握负责军队大小事宜的军机院。
东方家景阳世族，管控着政务府，政务府最高官职府卿，便是景阳世族的人当选，甚至连皇室天世世族都没资格参与政务府府卿的人员更替。整个政务府上上下下，基本都是景阳世族的人，或者他的亲信。
闻人家汉中世族，管控财务府，同景阳世族一样，他们同样对财务府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可以说，权力并非皇帝独有，而是被三大族分权，更不用提中央集权了。
三大族之下，便是三位侯爷，他们虽然没有三大族那么恐怖的权力和影响力，却同样拥有着非同凡响的地位，和能力！
一想到自己要对付的人，纨绔如楚兴那么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货，都敢当逃兵的奇葩，两腿竟然开始打颤了。
也不怪楚兴没胆量，对付这么恐怖的势力，是个人怕都会心里发颤。
秋泽怕这家伙误事，赶忙对也被惊得呆在当场的朴青使眼色。
瞧见秋泽对自己挤眉弄眼，朴青缓了缓心中的震撼，跟衙役寒暄几句，又塞了点碎银，三个人夹着楚兴离开了。
走到空旷没人的地带，楚兴才喘息着低声问道：“大……大人，咱……咱们这次来……”
“跟你想的没错。”
秋泽深知，此事已经无法隐瞒了，索性说清楚，也省得楚兴再出幺蛾子。
“文州贪腐案皇上已经知晓，咱们这次来，就是来取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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