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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樱看着落雨，好像第一次认识这个人。不，相处时间本就不长，心樱本来就没有看透过这个人。落雨的一生足够被称作传奇，与如今大部分人的苦难不同，她的痛苦大多来自于人类。现在依旧能保持中立偏人类的态度，已经足够证明落雨的清醒和善意了。热情和冷漠，乐观和绝不姑息深记恨意，落雨在这样的矛盾中达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你不用理解我。”落雨并不回避心樱的目光，“你要知道，经历不同注定会造就不一样的三观，面对事情时也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不……我也不会放下，我也会恨，唯一不同的就是……”
“你不会杀那么多人，你相信有人是无辜的。”
“……”
“我太极端了，我知道。但是那些恶人，其实也是某些人的挚友，父母，爱人……在那些人眼里，我才是十恶不赦的。像落家人，他们认为就是我弟弟损耗了大多数人的利益，像那个组织的成员，认为我是个疯子。完整的真相往往不会为人所知，真正控局的人有的是办法让人们只知道他们想让人们知道的。我无意承担这份恶意，也懒得去说没有人会在意的辩解。我的确威胁到了他们的利益，但是他们也动了我的底线……只是我赢了而已。”
就像早乙女惠山，就像五十岚清子。
“那么，为什么选择人类呢？”
“为什么要为了那些已经被碾成灰了的人把自己变成怪物呢？”落雨的反问让心樱一下愣住，落雨慢悠悠的补充，“病毒感染成为丧尸这个过程本就凶多吉少，就算罗言依给我走后门，我也差点死掉。成为丧尸之后呢？我没有异能，成为丧尸之后也大概率不会二次变异拥有异能，按照分类标准也就是个低级丧尸。没有异能支撑身体会渐渐腐坏，体术是绝对废了的，到那时候，我就是一个看罗言依脸色生活的小小丧尸了。值得吗？”
“但是你说成为丧尸对你更加有利……你真的没有异能啊，虽然说的确没有检测到异能核，但还是很震惊……”
“因为我要死了。”落雨这话说得满不在乎，“成为丧尸，至少我的寿命可以被延长。你的震惊是有道理的，因为整个16将12队之中，我是唯一一个无异能者。”
……真是厉害啊。对啊，落家人活不过40岁，落雨离家时17岁，如今少说也有……
“你32岁了！”
落雨有一瞬间的表情空白，然后那淡淡的悲伤被冲刷，落雨控制不住的笑出声来。特别的关注点，特别的人，心樱真的很有趣啊。
“你了解过本部中枢的历史吗？”落雨决定向心樱揭开另一个真相，她主动抛出了一个问题。
其实从丧尸爆发之后，人类就成立了各种组织，最后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没能延续下去，各个组织之间的内部冲突也很严重，并不能做到和谐共处。那个时候，就算罗言依的身份没有被他自己暴露，丧尸群龙无首，也足够攻破人类。
毕竟最初人类方的异能者大多带着天真的幻想，觉得自己是扭转一切的关键。他们确实是，但是单个的“他”或“她”不是。而且除去丧尸，定期躁动的大自然也是夺命的恶鬼——海啸，地震，最严重的是会突然爆发增强的辐射。
在这样的败局之中，落雨提出了一个构想。
“本部中枢最初的底层代码是我当初复活落华时的副产品，这也是为什么我能暂时避免它监控的原因。我们很幸运，找到了特蕾莎，她和手下的团队完善了本部中枢的代码，这就是末日耀阳最初建立的基石。本部中枢具备撑起屏障的能力，这个技术保密程度极高，罗言依也无权获取，所以丧尸还在用最传统的地底规避辐射爆炸。而且我们最初的站点选的足够好，能够避开尸潮。”
这样的环境，很快吸引了不少人前来投靠。
心樱突然反应过来，罗言的官方年龄是25岁，本部中枢成立的时候他才16岁，根本不可能坐到如今这个位置，罗言依同样不可能有资格成为研究院的最高代理人。是落雨，落雨才是末日耀阳最初的缔造者，所以她可以是在16将12队制度还未完善时就成为将军监督人。以她的名义为两兄弟担保，最后让他们坐上了各自领域的最高地位。
有清晰的规划和足够的条件，特蕾莎这笔投资做的很成功，末日耀阳正如其名，成了末世中人类的太阳。罗言和罗言依也足够强大，罗言以杀穿一座城市的战绩声名远扬，罗言依发明了最初的血清，将其挂在了末日耀阳名下，给很多只是轻微受伤就不被人类接纳的人带来了希望和时间。而落雨游走与诸位异能者之间，他们所领导的组织最后都并入了末日耀阳。
“实在说服不了的也其实很简单，打一架就好了。天时地利的大运究竟归谁已经很明显了，只要碾碎他们最后虚妄的，认为自己是特殊的这份希望就好了。”落雨满不在乎地说到，“大部分人连挑战罗言依的资格都没有，我不用异能也能把他们揍趴下。你说罗言？不不不，他出手根本就不是谈判了，那时他的剑绝不会出鞘而无功。”
稳固下来之后，就算其他人想自立门户也难。落雨不再需要出面，人们会主动来投奔末日耀阳，在这个时候，落雨将所有的权力都交给了已经成年的罗言，彻底退居幕后。最初那代人死伤颇多，加上落雨原本就刻意只与首领来往，其他人几乎不知道她的存在和地位。
16位将军中就有14位不知道落雨是最初的创始人和掌权人，罗言年龄不符，他们以为最初创始人已经故去。知情的特蕾莎知道落雨对罗言的托付，自知说出真相只会动摇人心引起是非，所以也守口如瓶。至于罗言，他根本不明白这么多弯弯绕绕，也不会有人去问他上一任掌权人是谁。
本部中枢的记录？
那对于落雨而言可是最好隐藏的东西了。
“所以……所以你是……”
“没错，我是第一位将军，那个时候还不叫将军，叫首领，因为只有一位。其他14将其实加入时间都比较晚，因为足够强和聪明，并不存在走投无路的情况，而且那个时候我已经交给罗言去用武力交接了，他已经学会了不用异能战斗和点到为止。”
好，不是称得上一句传奇了，落雨这一生就是传奇，就算她现在死了，人类也会把她写进史册记录，挂上一句英年早逝。
“不过很显然，罗言依并不只是在研究血清和增强药剂。在他选择叛逃之后，末日耀阳迁移进了更深处隐藏，就算丧尸要攻，也难以进入。同时，这段历史被彻底隐瞒，没有人知道我是谁，有人将我视为危险分子厌恶，有人将我视为无往不胜的强者仰慕。我依旧不平凡，但也算……归于了普通。”
落雨遗弃了三段过去，一是身为落家之人长于山野的落雨，二是为苏月故友之身的落雨，三是身为末日耀阳首领引领人类的落雨。这些过去是她构成的一部分，在她身上烙下刻印，她背负这些，她得依靠这些活下去，但她不希望这些过去被人当作把柄拿捏。于是她将它们轻而易举的一笔勾销，然后又换了一个身份，换了一个视野，继续行于世间，看人间百态。
心樱觉得头痛，这其实是一个很不好的消息，这说明落雨远比她现在所认知的可怕和擅于谋划，这种人不应该靠近太多。一旦利益产生冲突，落雨轻而易举就能抹消她的存在，她的死亡都可以变成落雨的养料。善恶有报这样的事找不上落雨的，因为她在一切帷幕之后，连旁观者都看不见的地方，她是书写剧本的人。
落雨咧嘴笑起来：“你在害怕我。”
“是，我害怕你，你能告诉我这些，说明这些东西对现在的你根本产生不了威胁，你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彻底隐瞒你想让人们不知道的事情，公布你想让人们知道的事情……你就是自己口中的上位者，比明面上的更加可怕。”
“别这么想啊，我想要的已经得到了，现在只要做好本职工作就好了。既然如此，我肯定不会去掺和那些有关权的东西。”
“你想要什么？”
“落华陪在我身边，罗言和罗言依身居高位得偿所愿——谁得偿所愿得看他们自己，这件事我可干预不了。我还希望自己能活下去，就这么简单。”
“……你真的不恨苏月？”
“我没必要让我的心结活这么久，这不是我的行事风格。就算现在的我想要杀她，直接露面动手对我来说也很愚蠢。这一次借罗言依的手，我甚至可以直接告诉罗言——不过得感谢你，为我省去了一大段的解释和辩白。”
“……”
“你依旧会怀疑我，那不如不要那么急躁，先找到更多证据再说，嗯哼？”
心樱知道自己的冒失，但是她有预感，如果和落雨平和的相处一段时间，她会爱上落雨——落雨太吸引她了。心樱很清楚这一点，她向来憧憬强大又聪明的人，但落雨又和苏月截然不同。落雨不是善良柔和的月光，她是生在血泊里匍匐在地的荆棘，任何践踏的胆大者最后都会成为她的养料。何况现在的落雨有一种将野心尽数践行之后的慵懒感，危险的事物对同样强大的人类有致命的吸引力。
但是爱意是上瘾的，让人幸福的同时也会让人依赖和信任。这会蒙蔽真相，心樱只憧憬过，没有爱过，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拥有最后挥刀的勇气。
落雨也深知这一点。
心樱咽了一口口水，意识到自己已经坐上了赌桌，筹码是一念之间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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