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在意外的瞬间顶替了落华的意识，第一时间抓住了心樱。早该想到的，既然异能本身对罗言不起作用，罗言依就肯定会借助别的手段作为辅助延缓他的追击。她向来喜欢刺激，各种极限运动和违规操作经常玩，所以失重感和烈风没有对她造成很大的干扰。
既然是以延缓行动为目的，那么这里就不可能是旧据点之外的平原，只要有建筑，落雨就能够自救。她打开了自己精神力链接的随身空间，摸出了钩爪，眯起眼睛细看，随后发射。下坠速度还在加快，落雨让落华不计后果凝血，因为这一下，伤口不开裂是不可能的。
心樱看着迎面冲来的地面，也在焦急的转移异能作用对象。钩爪抓住了断壁之上裸露出来的钢筋，二人被高高甩起荡了两轮才堪堪停下，期间心樱还勉力减了点速。这个地方依旧很高，但是好歹没有摔成肉泥。
“落雨，你还好吗？好的，不用回答我，我知道了，别睡过去就好，别睡过去……现在，松手。”
落雨依言松手，不如说她本来就撑不住了，一身的冷汗，面如金纸，血将半边衣服都染透了，被落雨抱着的心樱感觉到了一手的湿黏。没有失重感，二人平稳落地，心樱半拖半抱地拉着落雨往外走。期间听见落雨的喘息声从粗重到微弱，那些血也渐渐冰冷失温。
心樱不觉得落雨会死，但是事实残酷地摆在心樱面前，她准备开启新生活开端的钥匙，现在似乎马上就要碎掉了。她对落雨用了异能，用异能强行让落雨的心脏维持跳动，但是那具身体还是在变得沉重，心樱几乎支撑不住。
有人托住了心樱，还分担了落雨的重量。
“这他妈是你说的没事？李江你要死啊！”
“我……我不知道啊，但，但是……”
“回飞机回飞机！快快快，戴阳，跑步前进，跑步前进！”
“别颠着队长了，慢点，等等我啊。”
在这并不美好的吵闹里，生命的活力和真实将心樱拉回现实，她也放松地露出了微笑，然后在李江的扶持下回到了机舱。
一回机舱落雨就被送进了医务室，亮起了红色的灯牌，气氛一下子又变得沉重起来。戴阳递给了心樱营养液和饼干，暂时缓解一下疲劳。然后就也进入了医务室。
“杨瀚的异能不会让队长出事。”
李江突然出声，心樱扭头去看他。是一个看面相就很怯弱的青年，但是此刻眼里闪着光，是信任和笃定。心樱反应过来李江是在安慰她，于是又笑了笑。
“我有些天真的以为，日辉散事件代表着罗言依的偏爱和赦免。我以为落雨不会有真正的危险。但是我刚刚才明白，日辉散事件给落雨带来的是两面的猜疑和孤立，她的选择其实一开始就不重要。因为其实哪一边都不会为了她退让，她很重要，但都不是最优选，罗言和罗言依有无数个理由放弃她。落雨留在人类这一边，践行自己的职责，其实远比其他人艰难，因为她大概是除了罗言以外，唯一一个会真正意义上和罗言依正面交锋的人。”
“……是的，这就是三队，这就是落雨。”李江回答，“队长她不是以罗言依的姐姐留在人类方的，她会借丧尸之手去做成一些事，但最后受益的还是人类，而她往往也会为交易付出代价。”
“……你知道？早乙女……”
“我知道，我的异能就是这个，幸运，我莫名的猜想往往都是正确的。不过我只能预见和我直接有关的个体的事情……比如人类到底会不会胜利这种大问题我就没感觉。我觉得你们会死，不过还好队长扭转了结局。”李江说起话来像是自言自语，“早乙女惠山不是好人，队长有几次因为他差点死掉，他平时也总是来找茬……不是说他该死，但是这个局，他确实到头了。”
“你所预见的未来是可以被改变的？”
“是，但是目前只有队长一个人做到过，其他人做出的改变一般很微小，不会撼动他们最后的结局，尤其是涉及生死的时候。”
“但是你看起来并不意外。”
“因为不是第一次了。队长告诉我，我只能预见和自己有关的事，对于他人的过往和决心一无所知，这样看见的未来，不管多么真实，都一定存在漏洞。她告诉我我可以满不在乎，继续按照我脑中的预言趋吉避凶，但是，她希望我在预见自己的死亡之时，至少要像个普通人类一样有勇气挣扎。”
“像是她会说出来的话。”很突兀的男声，心樱惊了一惊，她居然对有人到来毫无感知。
“罗言将军，虽然很失礼，但是你应该知道，现在的三队不会很欢迎你。”李江大着胆子下了逐客令，罗言到这里来，自然是有他的交通工具的，这次探望无用且讽刺。
罗言看了一眼李江，很快又将视线移到心樱身上。和罗言依一样，打量探究的目光，心樱不是很喜欢，平静地回看。
“谢谢你。”
罗言的道谢让心樱感到莫名其妙，她扯起一个不算友好的笑：“你在感谢我什么？我只是如你所说，践行了我应该做的责任而已，就像你斩杀罗言依和落雨赴死一样。”
“……她怎么样？”
“这对你而言不重要吧，既然如此，最好从头到尾都不要关心哦。”
李江惊讶于心樱的毒舌和对落雨的维护，悄悄对心樱竖起了大拇指。
罗言似乎被呛住了，最后木讷地为自己辩驳：“对我很重要。”
“但是你有更重要的职责，那份职责注定要让落雨沦落至此，不是吗？不，不该疑问的，因为想必你很清楚这一点。那么，你现在来到这里，是想施恩吗？”
“……”
“你不用沉默，落雨说你不善言辞，但总有一天你会不得不开口。早乙女惠山的死已成事实，看来你是知道前因后果的，他的死对谁利益最大你最清楚。我不在乎你的立场和出发点，但你所作所为其实和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没有区别。”心樱深吸一口气，“而且，你是末日耀阳名义上的最高领导人，那么我现在就并不是以要加入三队的新人的身份在与你对话，至少不单纯是。”
“我是庇护所的成员，直接导致它消亡的不是丧尸而是同为人类的你们。既然你心怀人类，在指责落雨之前，不如先去处理好五十岚清子。为什么不去做呢？因为你做不到，你没有实权，唯一和你站在统一战线的落雨要被你指责。罗言，你要清楚，落雨在庇护所的事情上，帮了你很大一个忙，否则，我的指责和控诉足够让末日耀阳陷入内部猜疑。落雨让我加入三队其实本质上是告诉人们，庇护所的覆灭和末日耀阳……不，至少是和你，没有关系。”
心樱不知道自己满腔怒火究竟从何而来，又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其实是在对死去的苏月宣泄不满。落雨和罗家两兄弟的十年岁月和现在的局面，和自己与苏月的六年光阴和终局有着微妙的共性。当然，不止这些原因。也许落雨的确心狠，但是她的爱绝对毫无保留，那样热切和不计后果的爱，享受它的人却毫无感激的举动。
我想要一份那样的爱，虽然它沉重到一旦我无法回应就会被压垮，但是我想要一份那样的爱。
心樱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正欲转身离开，医务室的大门就打开了。原本就尴尬和弥漫着火药味的氛围一下就炸了。当然，杨瀚就算有再多不满，也只是推了推眼镜。罗言毕竟是高位者，对他的不满只能是不满。
戴阳在这样的氛围中也泰然自若：“队长现在已经恢复意识了，罗言将军，她说有什么事等一会再说，她需要缓缓。如果你需要，可以和我们一道回本部，不要像以前那样依靠脚程。”
罗言真的很乖很乖地进来了，一路上就沉默地等着落雨的‘缓一缓’。
落雨没有让他等很久。
“这的确是我自作主张，所以你可以告诉我你准备怎么做了。”
“我不明白。”罗言只是坐下，“我看不懂你，也看不懂五十岚，心樱刚刚所说，我也不是很能理解。我只是在为了人类而战斗，但是你们似乎不是如此。”
“你的确为人类做了很多，你也是唯一一个有能力结束丧尸病毒肆虐的人。你的目的很纯粹，你不是为了拯救而战斗，是为了结束一切而战斗。所以你对于牺牲死别的难过，都是负累，人类不需要你的眼泪，所以你也不会流泪。”落雨垂下眼睑，有些无奈地说，“但是有些事情就是不单纯的，就算所有人的目的都是单纯的，有这么多人，这么多目的，达成目的的手段也会变得不单纯。甚至目的对立的人，最后还很有可能你死我活。”
这件事其实很简单，落雨原本可以完全不参与，但是她保下了心樱，间接杀死了早乙女惠山，她就成了这个局里最不干净的恶人。因为就算扳倒五十岚，五十岚本身的能力也是人类所需要的，她所作所为不会被公开，她依旧会是将军。
五十岚的目的很简单，权力。落雨的目的同样简单，稳住罗言的权力和心樱的性命。
早乙女惠山只是这场博弈中被吃掉的棋子，落雨大获全胜，仅此而已。可是罗言不明白，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有人生一定要有人死，明明人类是一体的。
“你不需要明白，因为这样的手段你永远都用不上，罗言，你也永远不能用。你可以一直做坏事或者一直做好事，但不能一直做好事之后突然干了一件坏事。这种人的下场一般会比坏人更惨，因为你的辩驳完全不会有人在乎，因为那些眼睛就在等你这明月清风破裂，他们就等着你呢。”
落雨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几乎是在呢喃，似乎也并不是说给罗言一个人听的。
罗言觉得落雨那双眼睛中的血色在扩散，正在变成完全陌生的样子，他点了点头，那双眼睛又变得柔软，最后相顾无言。
风间岚没有想到落雨会来。
落雨穿了一身黑色的裙子，面色苍白的像是要消融在细密的雨水里。风间岚听说了，旧据点之中有特别的东西，落雨和它的直接接触使她的病情加重了，按理来说，落雨现在应该在医院病房里挂着点滴才对。
五十岚清子将什么都告诉了风间岚，说实话，风间岚觉得恶心，五十岚的道歉很恶心，出现在这里的落雨也很恶心。她已经不打算继续当四队队长了，等早乙女的葬礼结束，她就离开末日耀阳。
但是落雨递给了风间岚一个u盘。
“想必你不需要我的歉意，虽然我也没有多少歉意。”落雨相当开门见山，“这是早乙女惠山的遗物，我原本以为它只是关停系统终端的病毒，后来发现它还和你有关。”
风间岚去接，意识到自己的手止不住抖。
“我无意为自己开脱。”落雨轻飘飘地说，“所以你可以理所当然地恨我，没有必要逃走，将错误归给我然后报复就好。”
“你知道我做不到。”
“……那就当我是在说客套话好了。”
七零文学网【70wx.com】第一时间更新《黎明之先》最新章节。若浏览器显示没有新章节了，请尝试点击右上角↗️或右下角↘️的菜单，退出阅读模式即可，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