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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车里温度适宜，车内暖黄的灯光与车外皑皑冰雪分割成两个世界，灯影落进车内两人的眼睛，将两个人的情绪照得分明。
“这是，正式的表白吗？”
安郁的声音淡漠又冷静。
莫名的，迟易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可仍不死心，上前一步执拗地望着安郁的眼睛，想辨别出她眸底深处有没有藏着别的东西。
视线就此定格，好一会儿，豁出去般说着：“对。是。没错。”声音有些哑，又低又沉，气息却不稳。
安郁一眼就能看出迟易在硬撑。
迟易没得到回应，强撑出的伪装轰然崩塌，垂着眸想起什么，声音不稳，孩子气般有些慌乱地解释：“那天，我是生气。所以……”
几秒后重新抬起头，目光再次坚定：“我暗恋的就是你。比你知道的还要早。五年多……将近六年。安郁，我喜欢你。”
安郁一颗心狠狠一颤，像是被什么扯了一下，不断下坠，酸涩得厉害，哪怕用尽全力去压制，依旧难以平复情绪。
紧攥着手机的指节泛白，再开口时连语调都有些怪异。
“我拒绝。”
对上迟易错愕的目光，安郁近乎自虐般与他对视。话一出口，泄掉了所有气力。
“我拒绝跟你在一起。”
房车内的气氛变了又变，迟易动作一滞，无所适从地沉默，就那么看着安郁，眼底的情绪很深，是安郁从没见过的样子。
谁都没说话，直到外面的卫围敲门后上车，身上带进来外面的寒气：“我抽得够慢了，外面有其他家艺人盯着。你们……”
卫围眼看着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后知后觉意识到事情的进展好像不太顺利，“要不我……”
话音还未落，迟易转身就走。
下房车后顿了片刻站在门口。似是在等，只要一声，只要喊一声，立刻就会回头。
可……终归什么都没发生。
房车门再次打开，冷风混着雪花扑进车里，蚀骨的寒意。
安郁凝视着风雪中的那道黑色背影，心脏疼得失去了知觉似的。卫围已经追着迟易下了车，安郁却已除了车外呼啸的风雪声外，再无法注意到任何事。
“安姐？……他们俩人呢？”
赵黎安尿遁归来就看到房车门大敞着，车内的温度几乎跟车外一致，不知道开了多久。远远看着就在纳闷开车门干什么，没想到一上车，看到房车内只剩下安郁自己。
“走了。不会再来了。”
安郁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话音随着风雪被卷跑，飘到了不知哪里。
“挺好，我这一路上被好多人拉着问，给我尴尬得不行不行的。我还没法说他不是为了我过来的。”
赵黎安并不知道车内的两人发生了什么，语调欢快，完全在状况外，巴拉巴拉自顾自学着其他艺人问他的话题。
屁股底下硌了一下，他嘶了一声伸手去够东西，摸了半天摸出了一个玻璃分装小喷瓶，只有手指大小，对于有些艺人经常要求助理携带的酒精喷雾来说过于mini了。
“这什么啊……？谁的东西？”
赵黎安那边的动静，安郁完全没有注意到，无论是他说的话，还是他的一系列小动作，安郁都分不出一丁点精力去理会，光是稳住自己的情绪，她就已经拼尽了全力。
直到赵黎安拿起喷瓶对着车内喷了几下。
“安姐……这不是……这是你的？”
陈旧的气息瞬间在房车内蔓延，像是一脚踏进雪地森林，鞋子重重踩在被厚重白雪覆盖住的腐烂枯叶，混杂着脚边废弃生锈铁轨的金属气息，荒凉而又寂静。
熟悉的味道将安郁的注意力拉回来，安郁没反应过来，一时怔住，呢喃着：“不是……”她不像有些艺人，她并没有携带香水小样随时补的习惯，她的瓶装香水在行李箱里。
“说来，安姐你为什么喜欢这个味道啊？”赵黎安又喷了两下，仔细嗅了嗅，摇着头十分确认自己不喜欢这个味道，“土味好重啊，苦了吧唧，闻着怪阴沉的。”
安郁不止一次听其他人说不喜欢这款香水的味道。说不好闻又很难穿。评价土味重，有霉味，腐烂的气息都是轻的。
香水是一种很私人的东西。一千个人闻同一款香水，能闻出一千零一种味道，评价全然不同。
花香、果香、木质香……她用过闻过许多许多款的香水。温禾姐甚至会根据不同的服装搭配不同的香水。再加上娱乐圈这个行业，她几乎没遇到过不用香水的艺人。
香水圈里有个本命香水的说法。当你闻到一款香水的味道时，一瞬间，只一瞬间，你知道就是它了。
这是她第一次用这款香水时的感受。
毫不夸张地说，她在一款香水的味道里找到了自己。
腐朽的木头，霉变的枯叶，生锈的铁轨……一切不尽如人意，败落的，凋零的东西都被凛冽的大雪覆盖。一眼望不到头的厚重积雪竭力去遮掩，却掩盖不住丝丝入微令人不悦的阴暗气息。尾调若隐若现的香味像只是凛冬的一场幻觉。
这味道意外地能够平复她的情绪。
“这……不是我的。”
安郁恍然间意识到什么，偏头看向赵黎安坐着的位置。
前一个在这张座位上坐不住，动来动去的是……
迟易。
赵黎安听安郁说不是她的后显然也是想到了迟易，瞬间瞪圆了眼睛，拿着手中的香水分装瓶，显然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处理。
嘶了一声后，眉头紧颦，“不对啊，安姐，迟易的香水不是这个味道啊。”
赵黎安很确信自己没记错。迟易身上是一款木质调男香，一时间想不起来是哪款，但跟安郁姐这个冰雪天冻土地里打滚的味道对比起来天差地别。迟易前脚才刚刚走，他不可能这么快忘掉。
“啊……”赵黎安倒抽一口凉气，“他，他，迟易他……！”
赵黎安甚至组织不好自己的语言，“他这是什么……”赵黎安一直很讨厌纯爱战士，纯爱战神之类的说法，毕竟都是男的，谁不了解谁。可如今以他贫乏的词汇量，除了这个烂大街的词竟然想不到任何其他词汇来形容迟易。
他这是真开眼了啊！
赵黎安颇为郑重地把并不算贵重的香水分装瓶盖扣上，抽出桌面上的湿纸巾小心翼翼擦拭，最后双手捧着送到安郁的面前。
“姐，这，你这，你收着吧……”
安郁早在意识到这东西是迟易的后，所有竭力压抑的情绪一瞬间全部翻涌上来，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也下不去。
已痛到麻木失去知觉的神经被撕裂，强烈的痛意蔓延至四肢百骸，一颗心被扯得七零八落。甚至无法将赵黎安手里的那个手指大小的袖珍瓶子拾起。
“安……姐？”
听到赵黎安喊她，安郁闭上眼睛遮住已经泛红的眼眶，一把抓住赵黎安捧着的分装瓶，玻璃瓶的质感冰冷坚硬，安郁以几乎要将玻璃瓶捏碎的力道紧紧攥在手里，钝痛从指尖传到心口，也没有松开半分力气。
车内满是她自己的香水味。被熟悉的气味环绕，说不出来的复杂情绪随着这气味扩散滋生。她闷得难受，难受得要命，宽敞房车里让她透不过气，所有的氧气都像是被这香味夺了去。
安郁立刻翻开包包，倒出了一片药，含在舌根处，生怕再迟片刻，就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她捞起大衣匆忙下车，逃似的远离，“我出去透透气，一会儿拍戏前记得把车门开着，开一会儿吧。”
安郁的声音越来越轻，被呼啸的寒风一吹就散，赵黎安差一点没听清，但他好像隐约看到了安郁下车前有些红的眼睛。他发现他现在是真的完全看不明白这两个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冷风一吹，安郁脑子清醒不少，心口的闷痛压抑却没吹散半分，胃跟着情绪一起翻搅，上千根钢针在胃里扎一样，似是提醒，似是惩治。
提醒她罪该万死，惩治她伤害迟易。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安郁拿起来一看，是一串她烂熟于心却不愿存进手机的号码。哪怕她不接铃声也不停。
紧跟着跳出好几条短信，催命似的：“安郁，接电话！”“你是不是回国了！”“我在网上看见你了！”
今天接下来的几场戏大概是拍不成了。雪失控般越下越大，剧组在撤设备。呼啸的寒风中，安郁把自己裹得更紧。
她再次逃避了那个问题。
喜欢……是不是？
已经有过一次经验，她这次比上次表现更优异。可无论如何，她也说不出来不喜欢这三个字。
迟易再次被制片人赵晖拉住，赵晖公司另外一个项目有跟迟易合作的意向，这次正好线下接触到，机不可失。
赵晖越打量迟易，越觉得迟易跟那个角色适配。单单往那一站就自带冷感和骄矜，淡淡一瞥就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洁白的雪花缀在迟易的睫毛头发上，像是个掌管冰雪的神明，让人一看就有距离感。
他发现迟易的眼眶红得厉害，毫不吝啬表达自己的关心：“要注意休息啊，你这眼睛都熬得通红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发现他说完之后迟易的眼睛更红了。好半天他才看到迟易喉头滚动，哑声开口。
“风太大，吹的。”
赵晖自顾自点头，迟易的声音又沉又洌，也很合适，就是可能天气太冷，带着点哽咽的鼻音。
沉稳又内敛，就是他需要的类型。
若有人对他说，几分钟前迟易稚气地撒娇软声表白，行为模式像个刚过青春期20出头的男孩子，打死他都不信。
若是有人对他说，迟易表白了，表白还失败了……那他死去活来，无论打死他几次，他都不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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