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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儿姐姐当时就该知道自己得了痨病，可她还是对小春露出了笑容，她笑得再明媚，也无法将她的病态掩盖，她苍白的脸和冬日的白雪一样明显，可她当时却没看出来……
小春的两只手放在脖子下方，双手用全力地掐着自己的衣领，她大口大口地呼吸可仍觉得不够，她从来没恨自己蠢过，就是这些年里她第一次恨自己愚笨。
当时所有人都看出来的事，但她却没能看出来，当时所有人都躲着柳儿姐姐，只有她，只有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天天围着她，即使这样，她还是没能看出来发生了什么，她没阿燕姐姐聪明，阿燕还知道背着点别人，而她却不知道。
她和柳儿姐姐亲近，所以别人躲着柳儿姐姐的时候，也带着跟她一起躲了，每次看到她都跟看到瘟神一样。
她却傻呵呵地没意识到。
小春不记得当时只有柳儿、阿燕还愿意理她，她很早之前就是被人排挤的对象。
她不记得，她加倍自责。
“小春，你姐姐我马上就要离开沈府了。”
“哝，这些干粮还有这些铜钱留给你们了。”
“嘿！阿燕你怎么回事？你不要就算了，那我把这些东西都留给小春。”
“哎呀，跟我还客气什么，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刘管家给了我很多银两，足够我在外面生活，还有看病了。”
“这些零散的铜钱就给你了，这样你在这里也能好过一点。”柳儿提高音量，一边看着阿燕一边跟小春说。
“哎呀，都说了不用担心我了，你怎么婆婆妈妈的啊，小小年纪总是婆婆妈妈的小心惹人烦。”
“以后我不在这了，你可学聪明点，别谁让你干活你都去干，你看谁和你一样小小年纪就有了一手的茧。诶，阿燕你多看着她点呗，多教教她能用得上的东西。”
“咳咳咳咳咳……我不和你们说了，我还要急着出去看病呢。”
“小春、阿燕你好好的，在这里一定要好好地活。”
“我走了，你们在这里等着我来看你们。”
小春还记得柳儿姐姐离开时咳弯了的腰。
之前不在意的，忽然在小春的脑海里放大了很多倍。
阿燕姐欲言又止的神情，无奈的眼神，紧抿着的双唇，她眼中的悲伤是那样明显，她当时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在柳儿姐姐离开后，别人看向她的每一个眼神都把事情的真相说了出来，她当时怎么就没看出来啊？
小春在心里问自己，她当时怎么就没发现？怎么就没看出来？她一遍一遍地问，每一遍得出的答案都是她太蠢了。
听到柳儿的下落后，小春紧接着听都刘管家说柳儿被埋葬的当日阿燕被送到了被人府上，做了侍妾。
阿燕的性子她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就算她当时年纪小，很多事都看不明白、想不明白，一直到现在也不会看人，可阿燕和她那样亲近，她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阿燕总是口是心非的，刀子嘴豆腐心，性格很要强。
当初她还在府上的时候，会一边说小春傻，然后一边帮小春干活还会悄悄地给她留饭吃，她常常跟小春说以后要去做什么，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她说她想去找阿烟，她还说要是可以的话她不想嫁人，如果非要嫁人的话她一定要找一个待她好的，她又说她想离开沈府，她知道离开沈府的日子不一定会好过，可她还是想离开她不想一直伺候人。
记得最开始的时候在阿烟姐姐还有柳儿姐姐出手帮她的时候，阿燕一边说她们两个人多管闲事，然后一边嫌弃地说她，三个人都没逃过她那张嘴，之后的日子就一直是那样了，阿燕每一天都会说她们，一直到阿烟离开，然后就是柳儿。
在她们两个人刚离开的时候，阿燕沉默了好几天才重新开始说小春，日子总是要继续过的。
‘阿燕不甘受辱，撞树而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小春并没有感到意外，就好像她早就知道事情一定会这样发展。
她的眼泪掉得更狠了，她哭不出来声音了，喉咙酸酸的胀胀的，很难受，她跪倒在地上，任由眼泪砸在地面上。
小春感觉好像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她真的好难受，可那个人怎么也不松手，她觉得她需要呼救，但没有力气更发不出声音，她只能任由那双无形的大手掐住她的脖子。
听到刘管家说阿烟还活着时，小春不知道她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活着就是好事儿，可她的阿烟姐姐变成了紫烟。
她听到过这个名字，在那些男人的调侃中□□中，在良家女子略带厌恶的话中。
阿烟被卖出府的原因小春一直到现在也不知道，柳儿和阿燕两个人知道，但她们都不肯和小春说。
阿烟离开后，她的名字就成了府中不能提的存在。
阿烟是小春到沈府后，第一个对她好的人，就像她的姐姐一样。
小春不知道她该不该为阿烟的活着而高兴，她只知道阿烟曾无数次跟她提起青楼的可怕，曾无数次跟她说要是被卖去青楼她就早早地自我了断了。
她该高兴还是难过，小春想不明白。
李清寒无声地叹气，她转头对刘管家说：“这件事由我告诉小春吧。刘伯，你当不知道就好。”
“话说，阿烟具体在哪里？”
“在藏芳台。”刘管家答。
‘在藏芳台……’小春在心里想。
李清寒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她在心里琢磨着以后去藏芳台把阿烟带出来，至于要不要告诉小春，等她见了阿烟之后再说。
她随口问道：“阿烟当初是因为什么被卖到那个地方的？”
刘管家这回是真犯了难，他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跟李清寒说，犹豫了会儿他说道：“这件事老奴知道得不多，当初是三少爷要将阿烟赶出府，然后让老爷知道了就……”
他停了下来又说道：“当时府里的人都传阿烟是勾引了三少爷不成，然后又去勾引老爷，老爷震怒这才……”
“不过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奴也说不清。”
李清寒蹙眉道：“行，我知道了。”
“刘伯，你帮我把府上做衣裳的找来，越快越好。”
刘管家赶紧点头应是，他看向吉祥问道：“小姐，可要把府上的大夫叫来给这个小丫头看看？”
“您本就体弱，要是这个小丫头身上染了病再给您传染了，而且就是她没有病，叫大夫给她看看也是好的。”
李清寒还真没想到这点，“叫来吧，要是真得了病，也能早点治。”
“刘伯，要是你没说的话，我都想不起来这点呢。”
离开前，刘管家大胆一问。“小姐，这小丫头可有名字？”
“她啊，暂时叫吉祥。”李清寒说。
刘管家离开后，李清寒看着小春的卧房，过了会，她朝吉祥招了招手，吉祥看到后立马跑了过去。
生离死别是每个人都必须经历的，没有人能逃脱生离死别这四个字带来的痛苦。
每个人都会成为生离死别的痛苦，每个人也都会遭受生离死别的痛苦。
这是所有生命从诞生起就注定的，人、妖、魔、仙、神、鬼在这件事上是公平的。
她跟吉祥说道：“吉祥，你今年多大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吉祥如实回答道。
李清寒摇摇头，灵力在她眼中汇聚，她心下了然，嘴上说道：“我看你的模样顶多14岁，长得又过于瘦小，那你就当自己今年12岁吧。”
“等下大夫和制衣的人来了你别害怕。”
“也别干坐在那发愣，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去，需要钱就和我说。”
“以后这就是你的家。”
吉祥听话地点头。
李清寒看她样子，扭转视线问道：“吉祥，你还有关于你母亲和其他亲人的记忆吗？”
吉祥歪了歪头，看起来好像是在思考李清寒的话，最终她说道：“我不记得了。”
“我很小的时候就在外面了。”
“我运气好活到了现在，运气不好的已经死了。”她忽地顿住，“收留我的张叔算是我的亲人吗？”
李清寒：“我觉得应该不算。”她看着吉祥的眼睛说：“不过到底算不算应该由你来定，当你明白了亲人家人的意思，再问自己吧。”
她把手伸出窗外摸了摸吉祥的头，“有的时候不记得是件好事儿，行了，去玩儿吧。”
“有事儿随时和我说。”
峥珺的耳朵动了动，李清寒走到他面前时，他开口说道：“不用去看看她吗？”
“她自己可以的。”李清寒听到他的话后脚都没停顿一下就说道。
峥珺见她这么说就也没再开口，他闭着眼睛回忆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的痛苦，他想‘一个人真的能面对吗？’
李清寒远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般淡定，她知道小春这个时候一定很难受、很痛苦，可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缓解小春的痛苦。
她不清楚小春和阿燕、柳儿、阿烟三人的过往，自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能让她好受一些，不过就算她知道她们的过往，感情上的事儿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缓解得了的，小春又一看就是个重情的人。
感情上的事儿只能靠自己。李清寒把她二师姐跟她说过的话在心里念了一遍又一遍。
‘给她一点时间吧，暂且给她一点时间吧，让她安静地去面对与她们间的情谊。’李清寒在心里想，‘要是小春实在无法靠自己一人面对，那我再去找她也不迟。’
左右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小春是断不会出事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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