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忏悔（二更）
此后一切,
与昭昭当年所做的预知梦终于重叠了起来。
那些她在梦中看到的画面，和当时未曾看到的隐秘，一同构筑成了原本将会发生的未来。
昭昭看着曾经屹立于昆吾之巅的天下共主,
渐渐变成了修界人人讳莫如深的魔头。
种在他身体里的灵蛊,
令他的神智无法时刻保持清醒。
他屠了灵山太多无辜的生命，没有人相信他对灵山的指控，灵山幸存的巫者被保护起来，七大宗门几经犹豫，最终下达了追杀前任道君的命令。
他唯一的容身之处，只剩下曾经在他手中吃尽苦头的鬼界与魔界。
曾经不染纤尘的神仙人物，声名狼藉,
飞升无望，无数仇家找上门来,
要他血债血偿。
昭昭跟在他身后，看他雪白的衣袍沾满了泥土，看那些蜂拥而上的狰狞怪物将他踹倒在地。
他的指骨被踩断,
手筋脚筋被挑断,
有一段时间，连自己的身份和名字都忘却。
他存活在世的理由是什么呢？
但他并没有。
旁观着这一切的昭昭眼眸似湖水轻漾，闪烁着细碎微光。
“那里有你的亲人朋友吗？”
见到凡人与他的妻子重逢的那一日，他站在魔宫之巅，一语不发地看了许久。
混混沌沌的脑子不常能冷静思考,
他在魔界与鬼界之间踽踽独行,
除了一把剑之外,
一无所有。
“……你一定要进攻修界？为什么？你以前不是那里的道君吗？修界就没有你的亲人朋友吗？”
再也没有人称呼他为道君。
曜灵曾潜入魔界，试图暗杀谢兰殊，是他暗中替她隐瞒，还将不少魔族鬼族的机密泄露给她，只希望她能在谢兰殊的手底下活下来。
“与恩公同行这么久，还不知道恩公的姓名呢。”
消息很快传回修界，举世哗然。
这不是他所求的,
只是他作为一个空荡荡的容器,
被填充的东西。
魔族圣子霍然抬起头。
所有人都视他为修界之耻。
后来，他赐下无数珍宝，为两人操办了一场隆重的婚宴，那凡人也一举成为大夜弥天宫中一人之下的魔官，与他身为魔将的妻子一同为谢兰殊效力。
又过了一百年，鬼界也在谢兰殊鬼神般可怖的剑法下被踏平，妖界听闻谢兰殊成为两界之主的消息之后整日惶然，生怕他顺手也将妖界一统。
重振昆吾,
保护修界,
问道修仙，一心飞升。
他想了很久，久到那凡人都以为他正在现编一个名字。
谁能想到，曾经镇守边界，斩杀了无数妖鬼邪魔的道君，竟然有朝一日会彻底投敌叛变。
碎裂的剑心逐渐凝聚，一念剑与剑主心念合一，无坚不摧，魔宫被打得猝不及防，他如入无人之境般拿下了魔宫。
朝着大夜弥天宫前进的日子里，他开始重新修炼，残破不堪的身体逐渐修复，有人试图强闯大夜弥天宫的消息传开，魔界渐渐有了他的名声。
这个人什么都知道。
据他所说，他的妻子是魔界大夜弥天宫里的圣女。
“我的妻子不见了，你能帮帮我吗？”
凡人长相平凡，毫无修为，胆小怯懦，之所以还没被魔界的魔族吃掉，皆因他身上有魔女的心头血保护。
所谓的圣女不过是虚名，是给真正尊贵的圣子繁衍后代、增强魔族实力的工具。
谢兰殊温声道：“是灵山那个叫曜灵的女修吗？”
以谢兰殊之名行走世间的他，似乎突然领悟了世间至高的剑术。
两人不久后便行至大夜弥天宫，魔界这才发现，准备强闯魔宫的不是旁人，正是曾经身为道君，如今癫狂入魔的天枢道君。
一直跟随着他的凡人用仰慕的目光望着他问：
直到有一天，他在魔界遇见了一个凡人。
因为想要进攻修界，鬼界与魔界的力量加起来便足够了。
身上的衣袍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他俯身在溪畔饮水时，有时会认不出水中映出的人是谁。
此后，整个魔宫都尽在他的掌控之下。
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抿了抿唇。
“谢兰殊。”他喃喃自语般出声，“我叫……谢兰殊。”
他斩杀了如今掌权的魔将，将傀儡圣子从万魔窟中捞出来，解散了那些圣女。
凡人双手递上那些对他而言没有丝毫用处的金银珠宝，他本该视若无睹，却不知被哪个字眼触动，鬼使神差地应了下来。
烛火下，身披黑狐裘的银发青年凝望着对方的双眼，窥探的眼神似能剖开人心。
向修界宣战的当夜，鲜少与他交流的魔族圣子找上了他。
他想要什么呢？
在世间游荡的他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暂时的锚点。
而谢兰殊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并没有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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