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日曜考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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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天光府于咸水镇初现，豪掷千金买下了西街尽头的近百家住宅和近百亩荒地，其大手笔震惊镇民，后动工改建，用城墙一同圈了起来，凡人止步。

可是咸水镇西北背靠翠岚山，山中资源丰富，不少镇民依此而活，自天光府圈地以后，上山需绕行，颇为不便，不满者有之，见天光府财力起贪念者亦有之，二者合为一行人上门找麻烦，被请入府。

再出府时，尽皆双腿发软，天光府是仙爱势力的消息不胫而走。

市井故事中的仙人多居于名山大泽，或居于九霄云端，或居于皇城古都，像咸水镇这样一个偏远小镇有什么竟值得仙人落脚？

虽不解，但不妨碍本地乡绅豪士竞相登门拜访。

只可惜天光府一概不见，府门常闭，只有每年六月初一开府招收新弟子小开门缝，难窥一角，越发显得神秘异常。

田仲光入府门后，发现立于回廊之上，三面均有台阶，台阶后各对应有一道圆拱门，可通向别处。

拾数级而下，可达一片方形广场。

正值盛夏，接近正午，田里的庄稼汉光着膀子都能烤出肉香。

而广场的正中央，烈日之下，却站着一名穿着天光府长袍的青年，他站立时，身姿挺拔如松，双目紧闭，面无表情，额头未见滴汗，潇洒俊逸到好像在发光。

田仲光观察到，青年周身围绕着一股橘红色的气流，跟大哥在修炼时周身的的气流十分相似，只不过大哥夜晚修炼时，围绕的气流是浅蓝色。

先前进府的五名孩童都站在回廊下，好奇地打量着他。

他也毫不畏惧地回望。

三男两女，其中有两个熟人，乞丐包子，和最初站在他身后的胆怯小姑娘杨采薇。

此时队伍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个部分，乞丐和其他四人，中间隔出了好几个身位。

田仲光毫不犹豫地站到了中间的空位上，包子朝他投来了一个感激的眼神，他不明所以，没有回应，他也不是因为正义感，纯粹是因为恰好喜欢中间。

“我叫萧正宣，你叫什么名字？”几人中体格最为高大的一个男孩探头跟田仲光打招呼道。

“我叫田仲光。”

这就没了？

萧正宣撇了撇嘴，觉得无趣，他本以为会有人问他跟咸水镇萧家有什么关系，结果这里的几人，不是闷葫芦，就是出身低微，唯一一个看着家境好的点的，又来自邻镇。

萧家在咸水镇可是百年书香世家，萧家老祖更是有大秦官位傍身。

可叹萧家上百人的大族，竟只有他一人有灵根，除了修仙，他还带着结交更多仙人，振兴家族的重任。

他爹说过，论种地，他们萧家比不过农士；论经商，他们萧家比不过商人；论打架，他们萧家比不过武夫。但是萧家能屹立不倒，正是会驭人，将这些能人异士，为己所用。

萧正宣一直觉得他爹才是族长之材，只可惜他爹不是嫡长子，不过现在好了，他成为了仙人，未来说不准呢。

“我叫周奇，是从咸清镇过来的。”站在第一位的白白胖胖的男孩笑眯眯打招呼道。

“我叫王二妮，家住咸水镇东街。”除开杨采薇外的另一个女孩模样相对普通，性格倒是落落大方。

午时中，天光府大门关闭，自田仲光后，再无人通过报名资格，没有之前排队时那两个大婶的孩子，田仲光心情大好。

吃过天光府提供的午食后，田仲光、萧正宣、周奇、包子四名男孩被叫到广场中央，而两名女孩被一位天光府的女弟子带到了别处。

此时阳光似要噬人，几个孩子感觉整个头皮被吞一张高温大口之中。

广场中央早已摆好五个大缸，其中有四缸是清水，还有一缸用黑色面料盖着，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大缸旁边有两张桌子，一张桌子上面放着六套的色锦服，另一张桌子上面是一个香炉，里面插着三柱大红香蜡，每柱可燃半个时辰。

大缸旁边的地面上用白色粉末堆出了四个圈，可站一人大小。

而他们面前站着两名男弟子，一人是之前在府外巡视的男弟子，一人则是之前站在烈日之下的男弟子。

“我叫卢轩宇，你们可叫我卢师兄，今日上午，只考察了你们的骨龄，灵根能否报名，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入府考核，会对你们的灵根、智慧、心性进行更深入的考察，考核通过者，才能成为天光府的正式弟子，未通过者，若是想留在天光府，也可以选择成为杂役弟子，不愿者，也可以选择打道回府。”

“这位是李师兄，负责督记你们在考核中的情况，你们在考核中的所有表现，会记入弟子生平，收入藏经阁，供后人翻阅。”

原来之前帮他教训胖妇人的师兄叫卢轩宇。

田仲光恍然。

“我天光府有三根三考，三根是指灵根、慧根、本根，本根其实就是指你们的心性。其中最重要的部分是灵根，灵根代表着你们的修仙资质，三考皆是为考核灵根而设计，今日下午是日曜考核，三日后的夜晚是星辰考核，十五日后夜晚进行皓月考核。只要有任意一种灵根资质达到五等及以上，就可以成为天光府的正式弟子。”

“当然慧根、本根的考核也会穿插在三考之中，但只能算着锦上添花。”

“现在，所有人脱去所有衣物。”卢轩宇负手而立，命令道。

几个孩子不明所以，窸窸窣窣地脱去了外衣，大胆些的脱去了外裤，只有田仲光第一个脱光的所有衣服，不着寸缕，显得格外突出，卢轩宇看了他一眼，露出赞许的表情。

“卢师兄，亵裤也要脱吗？”萧正宣问道，他出自大家族，有侍女服侍，虽未破童子身，但在堂哥们的影响下，对男女之事并不陌生，身体和心理相对早熟，一想到全裸，就脸皮发热。

卢轩宇没有回答，点燃炉中一柱红香，掀开了最神秘大缸上的黑色布料，说道：“这是黑曜液，是我天光府的特调灵液，每个人身上必须涂满这种液体，直面日光，你们也可以不脱光，影响考核结果，后果自负，而现在，考核已经正式开始了。”

“涂完黑曜液，每个人都要站到圈内，要注意不要踢到白粉，如果考核结束，脚底白圈完整着，最终评级结果可以增加半等，若是中途主动中止考核，最终评级降半等。天光府的最终评级分为甲乙丙丁四个大等，每个大等又分上下两小等，共计八等，最终评级越高，每月可发放的资源就越多，这关系着你们未来能在修真界走多快，走多远……”

卢师兄讲话的同时，田仲光早已第一个脱光，李师兄已经拿起刷子，在他身上涂涂抹抹。

这黑色液体不知是什么成份，黏黏腻腻，涂在身上更像是一层黑泥，只不过冰冰凉凉的，略显厚重，田仲光能看到黑泥上冒出来丝丝缕缕的灵气气流。

周奇和包子，见田仲光领先一步，哪里还等得了，飞快地甩下兜裆布。

萧正宣身上最后一件丝绸亵裤，迟迟不肯褪下。

反正已经是最后一名了，能多穿一会儿，就多穿一会儿吧。

在羞耻心面前，成为仙人都要往后稍稍。

终于前面的人都已经刷完了，心里天人交战的萧正宣，终于要面临决择时刻，反正他不可能放弃成为仙人的机会，于是一咬牙脱下了最后一件防护。

因为是最后一人，所以大家此时都盯着他，不由得让他生出一丝悔意，他应该排在二个或第三个的，这样大家才有可能不注意他。

“嗬！难怪。”卢轩宇早就注意到萧正宣的扭扭捏捏，当下恍然。

萧正宣羞得脸色通红，幸好很快有李师兄为他涂上黑曜液，皮肤不再裸露，这才有了安全感。

随着时间也有推移，先前还冰冰凉凉的灵液，在吸收了日光之后，竟生出一股灼热之力，一部分像是火蛇一般钻入体内，一部分向外去逸散到空气中。

田仲光看得分明，他们几人周身逸散的灵力呈橘红色，与之前李师兄修炼所得的灵力有九分相似，同时他的身上逸散的部分最少，而萧正宣和包子身上逸散的灵力最多。

钻入体内的灼热之力，如同烈焰焚体，大人尚且难以忍受这种痛苦，更何况年仅十岁的孩童，尤其以周奇为甚，没一会儿，他便五官扭作一团，声音颤道：“卢师兄，我好像燃起来了，我不会被烧死吧？”

“这是日曜灵力，确实灼热难耐，但是不会烧死你们，顶多就是经脉受损，受点折磨罢了，这是一场修行，也是对你们意志的考核。”

好痛！

如果不是顾及着白圈的存在，周奇早已经上窜下跳了，其他两人比他慢涂也就罢了，可最先涂黑曜液的田仲光竟然没有丝毫痛苦之色，一时他也不知道到底是痛好还是不痛好。

红香蜡燃烧大半，原本四个圈里的小黑人身上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变化，黑曜液之中的黑色来源于原料黑曜石粉，黑曜石粉也是最主要的药效来源，随着日光的作用，黑曜石粉化作日曜灵气，一部分钻入人体，一部分溢散空中，黑色也就渐渐褪去。

此时，四人身上，田仲光身上颜色最浅，有些部位已经露出黄色的药渣泥块。周奇次之，萧正宣和包子再次之。

随着生成的日曜灵气越来越多，体内的温度也越来越高，尤其以周奇为甚，他早已像一只煎饺在地上来回翻滚了，哪里还顾得上地面的白圈。

“好疼啊！疼死了！我会死的！爹！救我！我着火了。”周奇是个从小就被他爹娇养着白胖小子，哪里受过这种苦，疼得哭爹喊娘，不过饶是如此，他也没向卢师兄说出一句放弃来，毕竟他心底也很清楚，成为仙人的机会有多么难得。

卢轩宇摇摇头，若是在以往的天光宗，这样心性的弟子只能从杂役弟子开始。

可惜，如今的天光府，虽然仍是古法考核，却已经去掉了淘汰制，只要灵根资质达到，便能成为正式弟子，智慧考与意志考只能算作锦上添花。

萧正宣与包子表现好些，虽然同样表情痛苦，但咬咬牙，捏紧着手，还能硬撑着一声不吭。

只有田仲光，闭着眼睛，神色怡然自若，嘴角带着甜甜的微笑，仿佛正在温暖的床上入梦一般。

田仲光此刻确实“温暖”到昏昏欲睡，上辈子他作为一只蜻蜓，他有优秀的耐高温系统，没少在烈日下飞行，没想到这辈子转世后，亦是如此。

过去十年中，他还从未在夏天热出过一滴汗来，只不过同样，因为蜻蜓寿命短，从不过冬，他有着非常不耐寒的体温系统，每年冬天对他来说都像生死大劫，总觉得自己会熬不过去。

正是因为这样特殊的体质，日曜考核对他来说变得一点也不煎熬。

只不过卢轩宇并不了解这一点，此刻他正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一点痛苦的表情都没有呢？明明他身上消耗日曜灵气是最快的，难道是田伯光将冰肌丹，雪骨丹之类丹药偷拿给田仲光服用？服用了冰寒类的药物确实可以降低灼热的痛苦，但是若没修炼功法，只会白白浪费日曜液和丹药的药力。难道田伯光连天光府功法也泄漏出去了？可若真是如此，又岂敢明目张胆来参加考核？”

他听闻田伯光和小芸还有一个叫高明的弟子接到了秘密任务出府了，田伯光甚至被特许将弟弟田叔光作为天光府的家眷，那是筑基期弟子的荣耀，对炼气弟子来说可是一万贡献点啊。

两柱香燃尽时，周奇嗓子都哑了，时不时哼唧一声，让人禁不住怀疑他真的被烤熟了。

卢轩宇始终没听到他说放弃，满意地点点头。

意志是心性的一部分，意志坚韧者往往能走得更远。

日曜液除了能产生日曜灵力，其中还有保护经脉，改善体质的药力部分，虽然疼痛，若是能坚持下来，自然是大有好处。

周奇自己可能注意不到，他其实没有原先那样痛苦了。

而田仲光此时已经美美地睡着了，梦里他回到了上辈子，记忆中的某个小池塘边，他将尾部泡入其中，水波荡漾，身体轻轻摇晃，跟随着夏天的节奏。

终于三柱香燃尽，每一位新入府弟子身上都只留下干硬的黄色泥块，像是穿了一件黄色的盔甲。

“现在每个人进入水缸中，洗去药渣，然后再站回各自的白圈之内。”卢轩宇道。

不多时，四个小泥人钻进水缸，冰凉的清水，里面淡淡灵气游走，极大程度地缓解了残留的灼热之苦。

田仲光又是第一个爬出了水缸。

如果不是怀疑他服用了丹药作弊，卢轩宇一定会很欣赏他，理解力强，执行力高，这样的人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能成功。

“超过一柱香者，评级降半等。”卢轩宇不紧不慢地说道。

其他三人这才匆匆爬出水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