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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淅淅沥沥的声音响了一夜，苏青黛推开雕花的红木轩窗，悠缓地抿了口茶，斜倚在窗侧观雨。
“嘎吱——”
房门被从外推开，大丫鬟兰香拿着披风走到身后给她陇上，在她耳边轻声道：“小姐，我刚看到周管家急冲冲地往老夫人院中去了。”
“很急吗？”苏青黛伸了个懒腰，慢悠悠道：“那应当与我无关了…”
话音未落，屋外就传来通报声：“大小姐，老夫人唤您去一趟静雅院。”
苏青黛“……”
见自家小姐一脸无语的表情，兰香没忍住笑意，捂着嘴微微偏头。
苏青黛无奈的叹了口气：“真是念不得…”
“小姐放宽心，万一不是相看一事呢？”外面风大，兰香帮她理了理披风，安慰道。
苏青黛不抱希望地抬脚往外走。
从她及笄，祖母和母亲就开始为她找来京中青年才俊的画像，她各种理由找了个遍才让她们二人收起那一堆画像，同意暂缓时日。
可今年除夕一过，京中和她一般大的闺秀不知怎么想的，不是这个今儿定亲，就是那个明儿成婚。
母亲一看，想到了自家家中还未相看定亲的女儿，瞬间慌张起来，与祖母彻夜长谈，第二天，她就被迫踏上了相亲之路…
只要每次她稍一推脱，母亲就红了眼眶，满脸担忧，像是觉得她嫁不出去了一般，让苏青黛觉得自己不是十六岁，而是三十六岁。
静雅院院门开着，苏青黛踏过门槛，看到屋中只有老夫人一人坐着，她福了福身：“祖母安好。”
苏老夫人年逾六旬，头发已经斑白，虽然脸上有历经岁月风霜的皱纹，但腰背挺拔，双目炯炯有神，身上透着一股威严庄重之色。
苏老夫人招了招手，让孙女过来坐下，拉过她白嫩修长的手拍了拍，牵动嘴角，扬起一丝苦涩的微笑，忧愁叹道：“青儿啊……”
来了来了…开始了…
苏青黛眼皮跳了跳，提醒道：“祖母，你嘴角的山药糕忘擦干净了。”
“……”
苏老夫人动作一顿，接过一旁丫鬟递上来的帕子，仔仔细细地擦了擦嘴角，之后转过头，问：“如今还有吗？”
苏青黛摇头。
苏老夫人将帕子递给丫鬟，刚刚那一出苦情戏被打断后就不好再继续了。
她喝了一口茶水，道：“其实今日唤你来，并不只是相看一事。”
苏青黛松了口气：“其他事祖母直说就是。”
只要不是让她相亲，她都能做到。
苏老夫人：“周管家，你来说吧。”
一直低头站在一旁的中年男子站在圆桌前，拱手弯腰道：“大小姐。”
苏青黛自然认识他，她点点头：“周管家不用多礼，你今日来找祖母是父亲那边有什么事吗？”
她知道他常年在父亲身边，没有特殊吩咐是不会往后院来的。
周管家道：“并非国公爷吩咐，而是小的路过前院书房时听到了国公爷与世子谈话，觉得此事事关重大，于是前来禀报老夫人。”
…周管家居然是祖母的人？
苏青黛有些吃惊地转头，见祖母淡定地点头，她又看向前方：“父亲和兄长说了什么？”
“国公爷说…说圣上对镇国公府起了疑心，想要收回国公爷手上的兵权！”他的声音有些不稳，显然被吓的不轻。
要知道兵权可是国公府的倚仗，要是交了，那国公府可就只能任人宰割，可要不交，那可是皇帝，他要是疑心国公府有叛反之心，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苏青黛现如今知道为何急忙跑来见祖母了，她蹙眉确认：“当真？你没听错？”
周管家十分确定：“小的不敢乱说这种大事，我还听到世子问国公爷是否要装病一段时日，以此避祸。”
苏老夫人招手让周管家先回前院，等他走后她才神色复杂的看着孙女：“你知道我为何只唤你来，将此事先告知你吗？”
苏青黛垂眸，思索了一番其中关联，平静回道：“我是镇国公府嫡长女，祖母认为只要我与世家或者皇子联姻，皇上就能有所忌讳，不敢动镇国公府。”
苏老夫人闻言，心头涌起万千感触，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孙女是十分聪慧的，虽然她在外人眼里内敛含蓄，不善交际，但家中熟悉她的都知道那只是她犯懒而已。
她有时甚至有一种孙女比孙子还适合当世子的荒唐念头。
所以她不想嫁人，找了五花八门的借口，她们都顺应过去，虽时不时的找人画像来相看，但从不曾逼迫她什么。
如今镇国公府进退两难，她想不出有比联姻更合适的办法，可她也不想强行做主，所以她将孙女唤来，看她有何想法。
见孙女如此敏捷，一点就通，她不知为何心里很不是滋味，有些难言…
苏老夫人牵过她的手，慈爱笑道：“不管嫁谁，都要青儿自己喜欢。”
苏青黛反握住她有些粗糙的手背，认真道：“祖母，此事我知晓了，等我回院中想想再来给祖母答复行吗？”
——
此时雨已停，苏青黛回到她的小院，站在院中看已经开了的桃花。
桃花花色娇嫩美丽，可当微风吹过，那一片片花瓣就会随着风掉落在地上。
家仆丫鬟路过树下时并未在意，一脚踩上，那粉红色的花瓣瞬间浸入泥水，变得灰暗。
兰香跟在她身后，轻劝道：“小姐，屋外还有些冷，回屋吧。”
苏青黛回过神来，转身回屋，头也没回吩咐道：“兰香，将另外三人一起叫到我房中来。”
“是，小姐！”兰香低头应声，随后她有些担忧的看着自家小姐的背影。
她跟了小姐这么久，从未见过小姐这般神态…
没多久，兰香带着另外三个丫鬟站在屋内。
苏青黛坐在桌边，抬头看向自己的四个大丫鬟，这四个人都是从六岁开始就跟着她的，跟了她十年，四人性格完全不同却都得她信任。
梅云性格坦率豪爽，善与人交际。
兰香性格柔和细腻，平日里在她身边时间最长。
竹夏性格沉稳恬静，帮她操持院中事务。
菊霜看似刁蛮傲气，实则聪慧精明。
四人赶到屋中，刚一行完礼，梅云就没忍住问道：“小姐，是出什么事了吗？路上问兰香，她什么都不说。”
苏青黛手指抚摸着茶盏边缘，缓慢说道：“今日祖母唤我去她院中，说皇上想夺镇国公府兵权，打算让我找一能与镇国公府互助的家族联姻。”
“小姐，不可！”菊霜眉头紧皱，率先反对。
梅云紧跟道：“对啊，要是相互喜欢也就算了，怎能为了兵权牺牲小姐您的幸福！”
苏青黛失笑，安慰这个颇有些忿忿不平的大丫鬟：“放心，祖母她们不会牺牲我的。”
如果真要牺牲她，祖母大可不必将此事告知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已到能成亲的年纪，祖母完全可以直接按照局势分析，选一世家或皇子，让她嫁给对方。
竹夏也想到这点，她冷静分析道：“小姐，老夫人既然让您自己选择，那说明事情还没到迫在眉睫那一步，且如果您真与世家公子联姻，也未必能让皇上打消念头，这把刀仍旧悬在国公府众人头上。”
苏青黛欣慰点头：“竹夏说得对，所以联姻这一条路我不会选。”
其实竹夏也没有说全，如果她真的联姻，世家也好皇子也罢，都是代表着镇国公府的站队，皇帝已经对她家起了疑心，她这一联姻，镇国公府代表的兵权就像一根刺，不光不能让皇上拔出来，还可能越陷越深。
毕竟成年皇子们在他看来，就像豺狼一般，虎视眈眈地窥视着他的皇位。
菊霜眼珠子一转：“小姐想让我们去做什么？”
苏青黛修长的手指轻轻叩着桌面，漆黑平静的双眸望向四人，声音极其认真：“接下来两天我需要你们给我在京城最繁华热闹之地找一间店铺，如果是家中的就给周管家说，如果是别家的，不管花多少钱都买下来。”
她刚说完，梅云就应下：“小姐，这事我来！京中各地我都有熟人！”
见其他三人并无意见，苏青黛又道：“其次我还要城中各世家的背景消息，以及偏向皇子是哪位。”
“小姐，这个我可以去做，帮小姐打理事物时多少就有些了解。”竹夏往前站了一步，领下这个任务。
“那菊霜就去百姓和各商铺之中走一走，了解一下现如今各种物件的价格波动情况，看下最高最低能悬差多少，以及百姓需求最多的东西，必要时可以买些百姓用的回来。”
“好！”
等三人都领取任务出去后，苏青黛才问兰香：“我没派你出去，你可有不高兴？”
兰香摇头：“没有，我知道小姐心中自有打算。”
苏青黛弯起嘴角，温和道：“你性格柔和，出去极容易被欺负，且如今我身边还需要人帮忙，我也不想派你出去。”
兰香上前给她续茶，声音温柔：“我也不想离开小姐，能在小姐身边我就很满足了。”
她和另外三人不同，她没什么特别喜欢的，梅云喜欢外出与人交朋友，竹夏喜欢算数看书，菊霜喜欢看话本凑热闹，而她只想把小姐每日起居都照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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