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葚》chapter.14

这天桑葚没有去上课,不知道陈惑用了什么方法给她请假。

她已经小半年没有犯过病了。

服药之前,陈惑揉了揉她的头,低声说:“醒了回家。”

桑葚没说什么,脸上没有表情,发病后的一段时间内沉闷会侵蚀一切,治疗心理和精神疾病的药物所产生的副作用对于她的身体来说有些困难。

喝水吞了药,她侧卧在床上,静静地看着陈惑。

陈惑就这么让她看。

渐渐地,药劲儿涌上来,桑葚眼尾慢慢红了,她今天梦不到他了。

这比什么都让她想哭。

桑葚的意识逐渐模糊,手指蜷缩在手心,眼皮挡不住困意垂落下来。

陈惑也没去教课,桑葚睡着的时候。他就在屋子里守着她,连饭都没有吃,一整天都是静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神色不明。看了半晌,他用手拨了拨半张脸陷在枕头上的女孩的头发。

临近傍晚,房间的光线并不明亮,甚至有些暗,陈惑手指轻轻抚平桑葚微皱的眉心。

昨天晚上他联系了桑葚的心理医生周妍。

周妍希望她能和桑葚见面聊聊近况,之前的情况已经稳定了,可能是有什么事刺激到她了。

“桑葚不能受刺激,陈惑,你是知道的。”

这几句话是周妍的原话。

他确实知道,也都记得,所以一直想方设法地保护她,保护他辛辛苦苦长大的小孩儿。

陈惑心跳快了一阵,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狠揉了一把头发。

真想带她受过这份苦难。

如果是罪,那不如来降罪于他。

.

桑葚做梦了。

梦里不是陈惑,是她的过去,在靳家的六年像走马灯般路过她的世界。

她不在乎,她想看的人在另外一个角落。

命是一个不可言说的东西,靠一个人单枪匹马很难抵挡。

她越想看清楚他,越是看不清楚他。

四周都是她所厌倦和厌恶的地方,那个在顶层的房子开着灯,六岁的她独自站在阳台上往远处眺望。

桑葚眼神近乎冷漠地望向她。

她也朝她看来,十八岁的她和六岁的她不像是一个人,更像是仇人。

孤岛上的漆黑浓雾悄无声息地淹没桑葚的四肢,她用手去触摸,无法祛除,开始往前跑,不停地跑,一直跑下去。

如果被留下,她会见不到陈惑。

这个世界对于她而言是没什么吸引力的存在,只有他。

如果她是风筝,那他就是线。如果她是鸟儿,他就是羽毛。

线断了,她会落在淤泥深处。

羽毛没了,她会死在寒冷的冬夜。

桑葚跑了很久,脚步慢慢慢下来,在前方,她看见了翻上墙头的小小少年。

他朝她伸手:“小崽,把手给我。”

她惊喜地笑了,努力地去够,去握住他的手,可是够不着,握不住。

桑伊然突然出现,手里拿了一套新的数学卷子,表情冷漠地说:“桑葚,你怎么又贪玩?快点回来。”

她呼吸急促,紧靠着墙壁。

转眼,桑伊然靠着阳台上的栏杆上,指间夹了一根烟,地上各种酒瓶子歪倒,她烦躁地反反复复地发出质问:“你到底是谁的孩子?为什么害我?我对你不好吗?你说话啊!”桑葚想躲,跑了两步,桑伊然拽住了她的后颈子按在地上,狰狞地喊着去死,烧红的烟头穿透衣服掉在皮肤上。

疼啊,真疼啊。

桑葚挣扎地想逃,可她反抗不了。

单薄的皮肉被灼烧得像一块熟透的章鱼肉,呲呲地冒火,发出让人窒息的香味儿。

好像快死了。

她怕,从灵魂深处的怕。

可有什么办法呢,没有办法啊。

她感觉不到妈妈的爱意了。桑伊然一会正常,一会不正常,现在正抱着她哭,说对不起宝宝,妈妈不是故意的,原谅妈妈好不好?

好吗?她有选择的余地吗,她没有,她的出生就是大人间的赌注。

从一开始就输了。

桑葚想起来了。那天桑伊然跳楼前,她是拼了命逃出来的。

桑伊然疯了,她做了顿丰盛的午餐,变得像原来的妈妈那样温柔,抱着六岁的桑葚说:“宝宝乖,妈妈很爱你,你知道对吗?不管去哪,宝宝都愿意和妈妈一起对不对?”

她怎么回答的?

她说对。

对。我愿意。

不。我不愿意。

桑葚猛地睁开眼,眸子中未退的惊惧,手指僵硬地颤抖着,心脏好像快要受不了似的疼。

窗外稀少灯光暗淡,陈惑捂住了她的眼睛,像一把锋利的刀一样切断了她和桑伊然的对视。

她呼吸正常起来,眼皮开始正常的眨动,发酸的眼眶将多余的水色挤出去,顺着眼角掉进头发中。

陈惑躺在床上,把她包围在他的范围内。

温暖的,温柔的,真实的,桑葚缓慢地抬手,轻轻地碰了碰他的手背。

她还活着。

他也在,她变得安定。

陈惑没有惊动桑葚,极其平静,他清楚她在发病后的每一个步骤。

桑葚嗓子被堵得难受,按住那只手紧贴在眼皮上,干燥有力,顿了几秒,侧过身滚进陈惑的怀中,脸贴近他的胸膛,一副非常依赖的模样。

陈惑没说话,只是抱紧了她。

夜色朦胧,门外的蝉鸣在浓夜中嚣张地嘶鸣,102室的床上躺了两个人,呼吸一稳一急,一个藏着不安和心疼,一个冒着恐慌和无措。

陈惑尽力给她安慰。桑葚仿佛是迷路在沙漠中的渴水性植物碰到了水源。

她紧紧抱着他,用力过度,手臂发酸也不松开。

陈惑感受到她的狂躁心跳,过了很久很久才逐渐平静。

想做点什么。

想要他,渴望他。

极度想要,渴望。

桑葚感觉她缺水了,脑子乱成瘾了似的,什么都顾不了了,她抬起头,猛地翻到陈惑的身上,不顾一切地捧住他的脸,用力过吻下去,牙齿磕碰到唇肉,疼也不愿意挪开,甚至兴奋起来。

昏暗的房间中,传来的所有感官都如此真实。

陈惑短暂地怔了四五秒,双手卡住她的肩侧欲推开她。

桑葚微退开些,呼吸喘,眼泛红,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

“你敢推开我,我就去找别人。”

陈惑动作一顿,这一迟疑又给了桑葚机会。唇上柔软的触感再次袭来,呼吸死死地纠缠在一块,他没能推开她,掌心压住她后脑,荒唐地与他养大的小孩儿滚在一块接吻。

她跨坐在他身上,睁着黑黢黢的眼睛和他对视,咸涩的眼泪混着不知道谁破了皮流出的血在两个人的嘴唇不停地搅弄。

桑葚亲了陈惑一会,呼吸不上来,挪开趴在他的肩头平复受到压迫的胸腔。

陈惑一阵头疼,闭了闭眼,轻顺她的背,全他妈跑弯了。

她慢慢地说:“我还想亲你。”

陈惑侧过头看她,桑葚凑过来咬他的唇,眼睛还是稠红的泛着泪。

他的小孩儿正站在黑暗里一个人无声地哭。

哭什么,有哥在,他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桑葚睫毛颤了一下,回他:你是我哥,那我们算□□吗。没等他的回答。这次她是慢慢地靠过去,试探着碰了碰他的唇。

一下。

两下。

三下。

……

陈惑没有拒绝,没有反抗,沉默地回应她,手掌贴抚着她白色睡裙子下的那枚烟疤。

路弯了就先弯了吧,明天再说。

桑葚认为的安抚是什么,只要别那么痛苦,别折磨自己,他都会给予。

她认为的,混乱的,清晰的,错误的,正确的。

他全都不在乎。

只想她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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