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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光是被柔软给吓醒的，只是一个翻身，身子缓缓地陷了进去，然后他就从混乱的梦中醒来。
他刚做梦，自己在一个满是羊的教室里上课，身边很吵，羊叫声此起彼伏，中间隐隐掺杂着路星为讲课的声音，可是他好努力在听，叫声却越来越吵，越听越不明白，他好担心自己听不懂学不会，做笔记的手都是抖的，然后急切中一个侧身，一下子的柔软让他坠入现实，起身坐在床上，木木的，人并没有清醒着。
“你怎么了？”路星为已经醒了，正要去卫生间洗漱，突然看到杨光一下子起身，吓了一跳。
“没事。”杨光揉揉眼，晃晃头，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勉强拾回来了昨天的回忆，直接问道，“几点了，要过去抽血了吗？”
“刚七点，不用急。”
杨光被这时间吓一跳，往常为了放羊，起码五点就得起了，身子明明已经习惯到连闹钟都不需要来着。不过，这被子可真得舒服。
杨光确实没事可干，但是也没再睡，起身洗了把脸，就又呆呆地坐在床上，眼睛随着路星为动来动去，直到路星为坐下来重新翻开了书。
不过一个人直愣愣地目光还是很难被忽视的，路星为叹了口气，扭头对杨光说：“书没拿，我给你出几道数学题，你试着做做。”
听到差使的杨光立马动身，麻利地站到路星为旁边，颇有老实好学生的样子。
一张规规整整撕下来的纸上，写了两道题目，题目不长。“这两道，认真算算，步骤写清楚。”
“好。”杨光拿着纸笔坐到旁边的凳子上，开始认真钻研。
杨光放羊的时候总是翻着路星为带给他的笔记，不过离上次路星为给他正儿八经讲课已经一个多月，中间拜托别人给他捎过一次笔记。
路星为人聪明，虽然笔记记得很规整，但是到底还是偏干练些，有他讲解的时候，杨光恨不得写逐字稿，而自己一个人看的话，时不时看得杨光云里雾里。
一道题目，用了变形公式作为切入点，杨光慢慢套，总算是套了点眉目，还算顺利的解决。另一道就属于云里雾里系列，完全找不到题眼，愁得咬手。
“好吃吗？”路星为一边说着，一边把题目纸从他面前抽走。
“啊”习惯性地想把沾上口水的手往身上擦，想到衣服是新的，又尴尬地收手。“我不太会这题。”
“这块的笔记看了吗？”
“看了的，没太懂。不过我能背的，都背了的。”杨光尽可能弥补地补充道。
“背解决不了所有题。”路星为出题的时候就知道这两道题对杨光来说不算容易，能做出来一道已经算是前期学得比较扎实了，比他想的还好点。“这题考法灵活点，你看……”
当路爸路妈敲门进来的时候，桌面上规规矩矩放着的书本让两个大人欣慰到心口发酸。
路爸路妈兴奋了一整晚，哭哭笑笑地接了无数个电话，也不管什么社交礼仪，心急如焚地半夜跟人传递好消息，再顺带着打听学校户籍之类的事，你来我往的一晚上，倒也整理出了不少眉目。不过，具体的事还需要跟路星为再商量，他们直接能感觉到，路星为是个有主见的孩子。
“一大早就学习呢，别太累着。要不我们先下去吃点东西，然后就一起公安局。”路妈想着杨光估计着急想知道结果，所以这才比较早的来敲门，赶着公安局上班就去走手续。两个人本来就穿整齐了，把桌上的书本随便合了合。
路星为起得早，床铺收拾得跟没住过人一样。杨光刚才起得急，被子有点乱，很不好意思地扯了扯被角，想尽量拉得整齐了点。见路妈已经拉着路星为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了，这才急忙跟着出去。
四人围坐在一起吃早餐，边吃边说些家长里短。昨天路爸路妈问得多，路星为也跟着答得多，今天路爸路妈则有意跟他分享自己家这些年的事，两个默默地听着。
路爸以前是大学机械专业的教授，后来从大学退出来跟其他合伙做生意，他主要负责技术，其他人管着经营，所以这些年才有精力天南海北的跑。路妈倒是还在大学里教书，当初也是差点不顾一切的辞职，但是外公们实在担心路妈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好说歹说才劝住了。现在家里还有一个比路星为小两岁的弟弟，路星仪，这次来得急，路妈也是临时调了课，弟弟没跟着一起过来。
“星为，转学问过了，这倒不麻烦。明年有办法跟在海西高考”路妈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不过年级可能要再跟你商量商量，两地高考内容还是有点差别，平常学的内容可能还是不太一样，直接跟着念高高三，妈妈怕你压力太大。”
路星为不太清楚这个，当下眉头皱了皱。“我想一下，可以晚点再决定吗？”
“不急，不急。”路妈赶忙接过话，“你说过想在这参加竞赛，我们在这陪着你，正好杨光这孩子还要验血，估计还得再等等消息。”
吃完饭，一行人不再耽搁，直接出发去公安局。杨光拿着的是派出所开好的证明，流程倒不麻烦。
刚好采样的人依旧是当初替路星为采样的那个，说自己对路星为还有印象，对路爸路妈表示恭喜。路爸路妈跟碰见的恩人一样，连连对采样的人连连表示感谢。
“我就是公事公办，不用感谢我，不过到底好事一桩，希望你们这次也能顺利吧。杨光是吧，这么好看的孩子总不会舍得丢掉，你爸妈肯定在眼巴巴地等你呢。”
人们好像都有这个习惯，对于一些好事总乐意于无端的应承和许诺。
杨光虽然就和路家人呆了不到一天，但是对于新家庭内心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期许。富贵的生活他想都想不出来，但是能上学的诱惑已经足够他心向往之。
这边天是好的，羊是好的，可是杨光知道，对着天闷着放羊活一辈子，不算是好活法，他除非自己逃，跟醉在酒里的杨老爹是说不明白的。可是逃啊，勇气不是那么容易攒起来的，他对外界太陌生了。
手续走完，下一步好像就是等了。由于路星为的路走得比较顺，路妈又很积极地把杨光的信息往之前加的不少寻亲群里发，连带着杨光自己，虽有忐忑，但总归还是积极地憧憬着。
路妈在寻亲群里呆的久了，再加上刚刚分享了好消息和新消息，手机又一次跟炸开锅一样，天南海北的电话直接往手机里打，问情况的，再一次祝福的，甚至计划着联合去村子里摸排的，猜想着还有更多的孩子是被拐的……
本来路爸路妈想着时间还早，找个地方跟孩子们多聊一聊，结果路妈在那边受着轮番电话轰炸，路爸经过一晚上的冷静，努力恢复了稳重的仪态，跟着路妈忙前忙后照顾，买东买西掏钱还自然点，拉着孩子聊家长里短就不适应了。
路爸威严习惯了，虽然寻亲一路走来哭哭闹闹没放弃过，天南海北没停步过，昨天也兴奋地失了仪态，但是等儿子真真切切在身边的时候，路爸这会儿反倒有点不懂怎么示好。路爸嘴巴张张合合，说出口的还是老套路。“星为，之前在学校学习怎么样？”
“一般。”路星为在乡里是最优秀的那个，可是他知道乡是太小的单位了，所以他很谨慎地回答着。
“那，竞赛准备的怎么样了？”
“嗯，一般。”
路爸能感觉到彼此聊天的生硬，也不知道该继续聊些什么年轻人爱聊的话题，只能继续生硬地回到：“那……有什么困难的话随时找我跟妈妈帮忙。”
“可以吗？”
“什么可以？”路爸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紧赶着回道：“当然可以，当然可以，你说什么事？”
“我想要多点竞赛资料。”路星为看支教的老师搜集过来的题，总感觉自己拉下了不少知识点，可是有时候问老师，他们也不太明白。
他以为自己会很难为情的说出来要求，毕竟他跟父母并没有熟悉起来，但是话说出口的时候，事实上，他比自己想象得更坦然，他猜路家人可能能够帮到这件事。
也许“想要”这个词，其实不意味着抢夺什么，不是你多我少的结局。
“资料呀，这事好说，我现在就打电话问问教高中的朋友啊。”听到路星为请求的路爸仿佛跟中了奖一样，立刻就开始翻手机找人。
路星为听路爸对着电话熟络地交际，聊着聊着可能是对方问到了怎么需要高中的竞赛资料，路爸挺骄傲地解释了下儿子找回来了，正参赛呢，跟着又多聊了几句，等他结束的时候听着话音儿的意思，找资料挺轻松的。
“星为，我朋友找他们学校那边集训班的老师要点练习题和讲义，估计下午就发过来，到时候找个打印店打印一下。”
“集训班？”路星为不解的问道。
“海宁那边学校准备竞赛的人比较多，竞赛前一般都是组个专门的竞赛班进行集训，有专门的竞赛老师辅导。”路爸说着说着，眼睁睁地看到路星为的眉头跟着皱起来，又连忙转了话风，“不过竞赛这种事也不是靠刷题就简简单单能上去的，星为你别有压力，资料弄过来学学思路开拓一下就行了，全当练手，也不用急。”
路爸虽然支持路星为想在这里继续参加竞赛的决定，但老实说，路爸自己也能想象得到这里跟大城市教育的差距，所以路星为在这地方能够意外被推荐参加竞赛已经是很惊喜的事，至于其他的，路爸不得不承认路星为只是在赌天分，可考试不见得天分很管用。
路星为这些天虽然因为寻亲的事耽误了些时间，但是他自打听到支教老师说过竞赛之后，就一直为之努力，也不是没有肖想过名次，但是想到自己在为独自钻研破解题目而沾沾自喜的时候，别人在老师的辅导下可能会收获更多，眉头还是不自觉的皱起来。
路爸见状，正打算继续找补几句。结果自己的手机铃声响起来，堵住了话口，拿起来一看，是乡派出所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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