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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
好一个弘国三皇子！
顾不上身后一众黑衣侍从，廉城咬牙，猛地扬鞭催马。
马儿嘶鸣，胯下这匹骏马随他历经飞霞关之战及西荒道之役，于战火硝烟之中早与主人心意相通。
草上马蹄更急，迎上呼啸夜风，那金络脑上垂饰直“哐当”作响。
他承认，他被激怒了……
但这个男人断然不可放任自流！
且不论元琅身为弘国皇子，未经大夏许可擅自潜入都城天阙，也莫说阿芷一系列的复仇是否与他有关
脑海中飞快掠过那张遒劲诡谲的草书，在香炉的火焰中化为蜷曲灰烬……
“天下之大，可与君分治。”
简直丧心病狂……！
远处那抹霜白身影宛如翻飞的鹰隼，男子剑眉蹙起，此刻恨极自己未携弓矢，否则定将那人射落马下！
“吁！”
急急勒马，元琅纵身跃下，青枫渡的灯火照亮那人镇定冷静的面容。
没有一丝耽搁，二人牵马踏上岸边船只，老早就候在渡口的数名仆人麻利地掷出火把，霎时间点燃铺在江畔的枯草。
“可恶！”
应是预先淋了油，那灼灼大火瞬间蔓延开来，生生阻断了廉城的去路。
漆黑沉默的夜幕仿佛被火舌舔开一个巨大的裂口，仆从迅速收起船板，挥刀劈断各处缆索，湍急汹涌的江浪拍上漂浮船身，顷刻推向下游
元琅镇静立于船头，霜白衣袂翻飞，半束长发逐风而散。
“廉大人”
他从容一揖，修长挺拔的身影映入廉城的眸中，莫名孤高傲慢。
“此路迢迢，后会有期。”
丝毫没有逃亡之人的狼狈，那人脸上的笑意透过灼灼火光，随滔滔江水与呼啸江风渐行渐远。
终究还是未能拦下。
廉城一行人被隔绝在熊熊烈火之后，火星溅上马蹄，马儿低鸣一声，向后退去。
“主子，接下来如何安排？”
赫连心下焦急，直望向马上那位鸦青衣袍的男子。
火光映照在他笔直的上身，橘红染透，那人默默扶额，除却牙关紧咬以致轻颤的唇角，神情难辨。
“赫连”
“属下在！”
这黑衣随从反应极快，稳稳接住男子抛来的金鱼袋，肃敬拱手。
“携此物立即抄近路奔赴潭县，以抓捕盗寇为名，命漕运督军廉霑设网拦截”
男子缓缓放下扶额的大手，一瞬间，双眸映现江畔灼灼火光，杀意剧烈翻涌。
“切记，动静要小。”
“是！”
急急夜风充斥着枯草焚烧的呛鼻气味，在一片噼啪的燃鸣声中，廉城抿唇，拽紧缰绳的大手业已青筋暴突。
赫连领命，登时调转马头率六名侍从赶往潭县。
火势越来越猛，浓浓黑烟连结了天与地，蜿蜒探入那厚重云层之中。马儿畏火，直焦灼地踏在草上嘶鸣不已。
“回府。”
夜色被火光晕染，男子清朗的嗓音蓦地掷下，众人颔首，纷纷拽起缰绳。
匆匆马蹄踏过纷乱野草，一望无际的原野之上回荡噔噔马蹄声响，急促剧烈，身后火光冲天。
不安……
强烈的不安。
好似某种恐怖之物正在破茧，它纤细敏锐的触角，业已从裂缝里伸出。
廉城说不清这种感觉究竟从何而来，腰间血玉流苏同心佩随马背颠簸，一下又一下落在胯骨之上。
“嘀嗒。”
似有冰凉的水液蓦地坠在发间，男子惶然抬眸，天穹积云比来时更加乌黑浓郁
下雨了。
……
后来廉城得知，元琅一行人未曾取道潭县。
没有半点通关记录，竟似人间蒸发一般，那艘船舶平白消失在波涛汹涌的云江之上。
……
不知不觉已至离京之时。
晨光微熹，案上香火缭绕，眼前廉氏列祖列宗的牌位一如往常般肃穆庄严。
他一身紫绸官服裁制极好，衬得身姿格外匀称颀长，只是原先儒雅的锦雉纹绣变为刚健虎豹，倒是更合他的气质。
“城儿，该去上朝了今天是你领旌节赴任的大日子。”
身后传来燕国公平静的提醒，廉城轻轻点头，只是垂下眼帘的瞬间，眸底泛起难以言说的神色。
香头隐隐火星明灭，父子二人立于堂上，一时无言。
燕国公廉训深深地望着长子廉城的背影，不知不觉间，他竟已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父子间的隔阂，终究未能避免。
他好像守着各种各样的秘密，又做了一堆令人难以理解的事……
可他再也不曾吐露心事。
晨风寒凉，侵入衣襟。
“父亲。”
男子蓦地开口，那恭谨的嗓音还如往常般清朗。
“这一阵子，儿子常常在想在天阙城生长的这二十多年里，我当真了解这里的一切吗……？”
燕国公一怔，他没有料到廉城会有这样的疑问。
牌位上的名衔半隐在缭绕香火之后，男子不再言语，合袖躬身一揖。
廉训知道他话还未竟，只立在廉城身后，目光慢慢飘向帘后庭院里的红叶。
原来……是秋天了啊。
不知不觉，万物蒙上秋日之色，朝暮逐渐寒凉。
“儿子此去，五年抚边，不得尽孝道之本分，万望父亲母亲珍重。”
撩起紫绸虎豹官服的衣摆，廉城朝燕国公恭敬跪下，深深拜别。
庭院一枚红叶悄然委地，无声没入一片枯叶之中。
“只是……”
廉城缓缓抬首，英气眉宇之间神色凝重燕国公心下虽疑，却还是平静听着。
“眼下局势变幻莫测，还请父亲多多留意北方。”
……
今日的秦府与往常并无不同。
清晨起床，洗漱更衣，再去王爷王妃院子里问安，问安完毕，便是一道用早膳。
八宝碧粳米小粥很香，桂花酱鸭也很美味，可沁平王妃嘴角那一抹若有若无的玩味笑意，偏偏搅得白芷心情烦躁。
她当然知道廉城今日离京。
早膳末了，廉妃甚至叫秦安阳上街转转，“趁着还未入宫多赏赏天阙景致”，沁平王并未多想，只点头应和。
素手推开蔷薇红木窗棂，秋风习习，抚过少女娇容的刹那，丝丝寒意，侵入肌骨。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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