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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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十二点。
一辆黄色出租车从灯光铺就的建安路急刹拐弯，猛然停在槐树巷子口，刺耳的刹车声如同鬼魅尖叫，撕开浓黑的夜幕。
瞿安扫码付钱，推门下车，转身正要关车门，手才伸出去，那司机便一脚油门踩到底，也不管一侧大开的车门，逃也似的绝尘而去。
“跑那么快你急着投胎吗？”看着消失在路口的那抹浅黄，瞿安低声吐槽，又连忙露出职业假笑，调整好自拍杆的长度，对着手机镜头道：“家人们，看见了吗，这就是最近风评闹鬼的槐树巷子。”
困意上头，他忍住打哈欠的冲动，赶紧翻转手机摄像头，让直播间的网友能看见面前漆黑狭窄的巷子口——
月色黯淡，不同于灯火璀璨的主干道，槐树巷子里漆黑一片，巷口两侧百年老槐树枝繁叶茂的树冠和建筑连成一体，一眼望去，好似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森然可恐。
一阵风打着旋儿从巷子深处吹来，阴冷诡异，连带着周围气温似乎都降低了几度，瞿安不由打了个寒战，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瞌睡走了大半。
他缩了缩脖子，用戴着桃木朱砂手串的左手隔着衣服抓住脖子上戴着的玉观音、护身符和银十字架，心里头默念三遍：观音菩萨保佑，三清老祖保佑，上帝保佑……
洗脑成功，瞿安挺直腰板，大言不惭道：“家人们，准备好了吗？跟我进去捉鬼探险吧！”
【主播不要啊，我是本地人，那条街很邪门的，晚上进去真的会出不来。】
【对对对对对，里头有鬼打墙！我上个月才经历过，硬是走了一晚上，都吓尿了。】
【切，社会主义社会还搞封建迷信那套，主播进去，我刷条鱼跃龙门给你辟邪壮胆！】
随即手机屏幕一亮，湍流的河水中一条红色锦鲤跳上五彩祥云，瞬间幻化成一条栩栩如生的金龙盘绕飞旋，金光四射。
【赶紧的，姐是冲着这条巷子才进的直播间，快进去，礼物少不了你的。】
紧跟着又有俩人刷了鱼跃龙门，手机屏幕上礼物特效好一会儿才消失。
一个鱼跃龙门要一万水果币，相当于一千块钱，三个是三千，和平台五五分账，一千五，不过片刻功夫，一千五到手了。
跟捡钱似的这么容易，不进是傻子，瞿安不再犹豫，迈步走进那如同巨兽血盆大嘴的巷子口——
自从三个月前这条巷子传出闹鬼的流言后，人流量直线下降，近期开始陆续有店铺关闭或转让，坚持经营的，天黑前也必定关门。
这是条老街，道路狭窄，两侧清一色白墙青瓦的徽派建筑，本该呈现出水墨画般素雅清淡的氛围，如今却给人张牙舞爪的气势。
今晚下了场小雨，这会儿虽然停了，可地上依旧湿漉漉的，雨水在凹凸不平的地面聚积成一个个浅浅的，大小不一的小水洼，倒影着月光，闪烁出诡异森冷的冷白色，仿佛隐藏着未知的危险，又像是妖怪铜铃般的大眼睛，让人不寒而栗。
瞿安不敢再看那地上的小水洼，抬头朝前望去——
也不知是不是没有路灯的缘故，这巷子连同两侧的建筑完全融入到浓稠到化不开的黑暗中，根本望不到头，他心里莫名慌得一批，不由自主蜷缩起双肩，握着自拍杆的手也开始瑟瑟发抖，就连走路的姿势都颤巍巍起来。
直播间的网友透过晃动的镜头，似乎感受到不同寻常的诡异气氛，渐渐停止弹幕，目不转睛看着巷子深处，心也跟着悬起来——
【前头有灯光——】
【好恐怖，那个灯怎么是绿色！】
【鬼火，主播快跑！】
【跑什么跑，我看到的灯光明明是黄色，楼上是不是开了护眼模式？】
【主播快过去看看，给你刷金币雨。】
【+1】
【+2】
【+3】
哗啦啦——金币落地声络绎不绝，给瞿安注入无限勇气，是鬼又如何，有钱能使磨推鬼，怕啥，看着满屏金币，他心一狠，做了几个深呼吸，鼓足勇气朝那亮光处走去——
那是一栋两层小楼，灯光从二楼窗户透出来，昏黄微弱，即便不是绿色，可在这条漆黑如墨的巷子里也透着诡异。
有灯光的地方怎么可能有鬼，瞿安自我安慰，吞咽了口水，蹑手蹑脚走到大门前，在网友催促下轻轻推了大门——
这是对开的双扇木门，门上贴着门神，里外都没上锁，他一推，左边那扇吱嘎一声缓缓朝里打开——
自拍杆上的补光灯照进虚掩的门缝，落在一张惨白到毫无生气的脸上，乍一瞧见，瞿安浑身汗毛倒竖，惨叫一声，整个人就瘫坐在地。
直播间的网友也被吓得不轻，甚至有人直呼报警。
瞿安浑身直打哆嗦，出了一身白毛汗，哪里还顾得上直播，只想赶紧离开这阴气森森的鬼地方，奈何双腿瘫软，根本站不起来，只能趴俯在地上朝外爬行——
岂料还没爬出两米，木门猛然被人从里拉开，露出一张俏丽可人的小脸，看见趴在地上的瞿安微微一愣，逐笑问：“这么晚过来买纸扎品啊？”
那瞿安早已吓破了胆，抖着嗓子叫道：“别过来，你别过来！”
姜早一头雾水，她正准备睡觉，突然听见外头一声惨叫，这才下来查看，不过这人什么情况，不是来买纸扎品的吗？
“放过我吧，求求你放过我，回去我给你烧一吨纸钱——”瞿安抖如筛糠，声音都变了调。
姜早似乎明白过来，抬头看向一直跟着瞿安的几只孤魂野鬼，那几只鬼立刻摆手澄清：“不是我们，我们没吓他——”
姜早琢磨着自从她来后，这条街上的孤魂野鬼还算老实，也确实没再吓过人，于是跨出门槛，安慰瞿安：“你别害怕，先起来再说。”
“别过来，你别过来，鬼啊——救命——”瞿安见她走近整个人都麻了，直接抱头趴俯在地，浑身抽搐着蜷缩成一团，他后悔死了，干嘛为了流量深更半夜跑这儿直播，完蛋了，撞鬼了，活不成了。
“行了，我不是鬼！”姜早翻了个白眼，心道你又瞧不见鬼，瞎叫唤啥。
“你，你不是鬼？”瞿安壮着胆子问道。
“我当然不是。”姜早站到灯光下，“你瞧，我有影子。”
瞿安快速回头瞥了一眼，借着二楼落下的微弱灯光，果然看见姜早脚下拖着长长的影子，总算松了口气，捡起手机颤巍巍站起来。
“咦——”姜早看清了他的脸，心下一沉，道，“你喜事将近啊，可惜红白喜事撞一块儿了，哎，果然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相见便是有缘，给你个忠告，近日别出去勾三搭四，有需要五姑娘纾解。”
“说什么呢？”直播还在继续，摄像头正好对着姜早，直播间的网友不但看到了她的人，还清楚听见了她方才那番话，瞿安生怕粉丝误会，连忙翻转摄像头跟直播间的网友解释，“家人们别听她胡说，我连恋爱都没谈过，哪里会勾三搭四。”
呵呵——姜早也不反驳，还顺着他的话反讽道：“对对对，你确实没谈过恋爱，你都是直奔主题。”
瞿安涨的脸色通红，一双眼恨不得在姜早身上瞪出两个窟窿，然而直播间的弹幕却让他瞬间破防——
【哇噻，小姐姐好漂亮，这颜值爱了爱了。】
【鬼街美人，小姐姐真不是女鬼吗？】
【蠢货，你见过这么美的女鬼吗，狐妖还差不多。】
【花间看流莺，月下看美人，古人诚不欺我。】
【主播，帮我要小姐姐的微信二维码，我给你刷春满大地。】
【+1】
【+2】
【+3】
原来方才匆匆一瞥，姜早的容貌惊艳了整个直播间的网友，众人纷纷弹幕让他换成前置摄像头直播。
瞿安气不打一处来，又因姜早方才那些话心虚，更怕她再说出什么惊天言论，索性关闭直播间，警告姜早：“再敢胡说八道我就告你诽谤！”
“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没数啊，不过好心提个醒，听不听随你，”姜早也不生气，笑盈盈建议，“不如先给自己买座纸扎花园别墅烧了，日后下到地府也好有地方住。”
“你说什么鬼话！呸呸呸呸呸——”瞿安朝地上啐了几口，突然感觉身后凉嗖嗖的，像是有人正对着他的后颈吹凉气。
“谁啊！”他不耐烦地转过头，正对上一张面色惨白，口吐长舌的脸，那舌头直垂到胸口，鲜红如血。
“鬼啊——救命——”瞿安吓的七魂丢了六魄，转身撒腿就朝巷子外头狂奔，一边跑还一边连声惨叫。
“你吓唬他干嘛？万一吓死了岂不麻烦。”姜早无奈道。
“作死的人，早死晚死都是死。”来人收了长舌，惨白的脸也恢复血色，偏偏上半张脸多了一副金色狐眼面具，虽说遮住了眉眼，却平添了几分妖艳之美。
他缓步上前，从暗处走到昏黄灯光下，露出一身正红广袖锦袍，如雪长发披散在肩，玉带勾勒出窄窄的腰身，使他整个人如临风玉树，潇洒不羁又不失优雅华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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