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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雷与暴雨，身体好似水中蜉蝣，怎么抓也抓不到一根浮木，天旋地转之中梅宵寒于噩梦中惊醒，他忍着从梦中残留的晕眩之感，走到院中用清水将脸上的冷汗洗净。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睡不安稳了。
上半年尚且不明显，但是进入十一月开始噩梦就开始频繁起来，他有时会梦到做妖奴的时候，梦到更早时父亲带着孩子喜欢的玩具来森林深处找他，或者是梦见自己变成即将坠落的飞鸟，变成被海浪卷走的游鱼。
师父说过修行之人做梦频繁不是个好迹象，这些梦扰得他无法安眠，心中也不甚宁静，但梅宵寒觉得并无大碍。
他张开手掌，梅花枝弯弯曲曲地从衣袖中伸出，最后在他的指尖开出一朵白梅，他握拳将梅枝收回去，然后又出现一块晶莹剔透的冰锥。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修炼的速度太过异于常人，还是因为他的身体在逐渐成熟，亦或者是因为报仇一事拖得太久，以至于他被魇住，梅宵寒能感觉到最近体内这股属于妖族的力量在蠢蠢欲动。
虽然这血脉带给梅宵寒许多便利，但是他还是更喜欢用人族的术法来精益自己，这样就可以多继承来自师父的法脉，而不是花时间在钻研远在妖界的祖脉，反正他只是想要变强而已，没必要以妖族的形态示众。
梅宵寒身体悬在半空，闭目开始调息，之前在淮州时师父教给他一个调和身体中两族血脉的法门，到了现在他依然在用这个方法调和自己的灵力，使两方不同的力量达到一个平衡。
他以此法门运行几个周天之后，能明显感觉到那股力量不在身体中躁动，他轻吐出一口浊气，入目是只围在他身边打转的灵蝶，竟然是师父有事找他。
近来师父在太一殿的日子愈发久了，有时候要七八天才会召他，这回更是久，他已经有足足半个月的时间没有见到应如是，就连谈公务也只是往这里送一些谏书，师父她并不亲自露面。
他知道师父是有重要的事，所以总是等着自己的洞府出现这只灵蝶，甚少主动上去两仪殿，灵蝶扑闪两下翅膀落在了他的手背上，梅宵寒直接使了个法术把自己倒腾好，心情雀跃地去了两仪殿。
两仪殿的装潢比较暗沉，数根长明烛将屋内照亮，空荡荡的房间中应如是坐在上首沉思着什么，在她背后是一副巨大的日月交叠图，两条巨龙各自口衔着太阳与月亮，整个两仪殿都是这样严肃逼人的气氛。
应如是见到梅宵寒，神情才放松不少，摆摆手招呼他坐过来，“我有个小事向问问你，太一殿我也住了许多年，想换个装扮，你觉得什么比较好看？”
梅宵寒有些不解：“师父怎么忽然想要问我？”
“就当是……给你准备的一个惊喜。”
他还是有些不明白，但是若真要他想的话，“就像是在北境的时候，飞雪漫天，最好在在里面种些梅花。”
这下换应如是诧异了，“我还以为你不喜欢雪天，看来梅花的话还是喜欢冬季的环境多一些吧。”
梅宵寒则表示他并无厌恶，默认了应如是所说的他更喜冬天的说法，其实他最喜欢他们还在麒麟城时的小院子，朝窗外一看便能瞧见满街的金银山，漂亮极了，可是金银山这种花比花妖还娇气，出了麒麟城的地界便活不了。
这样的话还是雪景好，师父看到雪和梅花就能时常想到他了。
应如是点头，记下了他的要求，“我现在要动身去天机阁，回来后不会接见任何人，需要闭关三个月，在我不出现的这段时日，白玉京的一切都要经你之手，徒弟，这活可不简单，你能担得起来吗？”
天机之事梅宵寒从不过问，可听到能行都主之职时他心中一动，郑重地表示自己一定会竭尽全力，应如是并没多想，世界上恐怕找不出第二个像梅宵寒一样适合这个位置的人了。
梅宵寒离开两仪殿后，一只金色笼子如同凭空出现似的，里面那只翅膀似乎带着幽蓝色火焰的蝶开始变得模糊，如袅袅雾气似的穿过离开笼子，又凝聚成人形落在地上。
一身绛紫衣衫的阮念馥坐在应如是对面，“六妹来信了，信中怎么说？”
“她让我给蓬莱仙翁打声招呼，免得梅宵寒在这大劫之中丢了姓名，我原本想要看着阿宵的，可是阿灵说推算去昆仑的时间必须要我在场，我也只能多塞给他公务，让他忙一些免得出门。”
应如是知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道理，但是毕竟师徒一场，她若是什么都不做也说不过去。
阮念馥撒娇似的唤了声阿姐，“那小子心思不纯，你还对他那么好，真是便宜他了。”
梅宵寒对应如是存有爱慕的心，他们几个再心知肚明不过，谁还没有个年少怀春的时候呢。可是却都默契地没有捅破这件事，也不是没有人追求过应如是，最后还不是被她的石头心打退回去，挑明了也不过是徒增尴尬而已，没有这必要罢了。
应如是摸了摸阮念馥凑过来的脑袋，“各人有各人的命，我也只能护他到这里，等我从昆仑回来后，我们……”
她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终是聚散有时，她们结义七人不例外，她和这半路收的徒弟也是。
回到洞府后的梅宵寒拿出一本谏书，将上面被勾住的名字一个一个用红墨勾掉。
这几年他在白玉京的影响力逐渐扩大，设法令宫氏的人跳进他设的圈套中只需要他一句话的事，可是他不想在师父眼皮子底下做，更担心师父知道后会觉得他这行为不妥。
梅宵寒想要做师父眼中最完美的弟子，不能有一点错处。
所以最好就让这事悄无声息的发生，再悄无声息的结尾。
直到今天他才终于找到了一个完美的时机，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还在八门狱中的宫氏之人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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