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 14 章
十四
奇犽老老实实对妈妈和糜稽道歉了。
妈妈是笑的，想说这点小伤没什么——余光瞥见长子毫无感情的脸，什么都没敢做，“嗯”了一声就转身离开了。
以为会得到抵触抱抱和尖叫的奇犽：“……”
糜稽看奇犽，目光莫名，看希尔：“让科特做奇犽的处刑人吧，大哥，我们去吃饭吧？”
希尔：“我去和爸爸谈一些事情。”
“……老爸出任务了。”
“让他滚回来挨骂。”
糜稽擦冷汗：“大哥，我们先吃饭。”
希尔说：“你去工作，让老爸滚回来，不然就不要回来，我就在处罚室等着他，家主的失职，更应当以身作则。”
奇犽从小被告知的关于这位大哥就是，很弱，很聪明，很温吞，有点不守规矩，跳脱，天马行空，是反面教材。但是因为是大哥，弟弟们都很尊敬他，他也不例外，在这个家里，大哥是最特别的，大哥很温柔，会开解，会带着弟弟们玩，连伊尔迷和糜稽都言听计从。
大哥只是不喜欢奇犽。
没有原因。
他不伤害奇犽，伴手礼也带，中规中矩，不会让人惊喜也不会让人讨厌，大哥讨厌奇犽，所有人都喜欢奇犽，除了大哥。
可越是这样，奇犽越想亲近大哥。
以前是，后来失望习惯了，就不了。
可大概，奇犽还是想亲近大哥的。
大哥是最不像揍敌客的揍敌客。
奇犽·揍敌客想被最特殊的揍敌客接纳。
“科特，发生了什么？”奇犽受着鞭子问。
最小的弟弟安静了好一会儿，说不知道。
“奇犽哥哥刺伤了妈妈，大哥回来了，大哥很生气，大哥哭了，大哥很难过，大哥说要杀了所有伤害妈妈的人，爸爸，二哥，三哥，我，还有他自己……”科特颤抖着，“大哥差点挖出自己的心脏——大哥是真的想杀了我们——”
奇犽睁大了眼睛。
“奇犽哥哥……”科特的声音也是抖的，“大哥是真的想杀你，家族会议，他问爸爸是想要谁活……一定要向妈妈道歉，你一定要爱妈妈，大哥说他的兄弟只有爱着妈妈的孩子，不是妈妈的孩子就没有存活的必要……你一定要爱妈妈。大哥，大哥是真的会杀了你的！”
不是因为离家出走，不是因为交朋友。
因为伤害了妈妈。
奇犽说不出话，太过吃惊了。
希尔在后山刑罚室等着爸爸，基裘在门口探头。
“妈妈。”
基裘咽口水。
“希尔。”
“妈妈。夜很深了，你该睡了，”希尔笑着，意有所指，“照顾身体啊。”
“……好的。”
但是家主回来几乎整个宅子都知道。
爷爷：头一次恨自己感知这么敏锐。
席巴自己给自己拷上，希尔问他知不知道哪里错了。
“父亲的失职，没能以身作则，身为家主，没能保护家人。”
希尔深呼吸：“您看，您这不是很清楚吗？非得要被我指出来挨骂才肯认。”
“我的教育很差劲吗？”
“伊尔迷，糜稽和科特都是我养出来的，奇犽是你养出来的，要结果对比吗？”
“……不用了。”
希尔冲着腿就是一鞭子。
“还有，奇犽脑袋里的念针，我知道的是让奇犽失去亚路嘉的记忆，不是变成什么黑暗傀儡，是这样吧？”
“……是这样的。”
这次是腰。
“爸爸，我打小就知道，有什么事情都应该找你商量，你很尊重我，我那时候觉得妈妈很无知很不可理喻，长大后我才渐渐明白，爸爸，你高大的身躯，踩着妈妈的脖子，我就是你踩着妈妈穿着的鞋子。”
“……我没有那么想。”
“但你下意识这么做了。”
“……”
“奇犽出生的时候，我想过自杀，爸爸，我好痛苦，但是我只能自己消化，我是揍敌客我是长子，我倒下了，妈妈和弟弟们怎么办？爸爸你是独生子，意识不到这些，真是太好了。”
“……”
“还有亚路嘉，明明没看好埃的是你们，为什么被舍弃的是我弟弟？”
“……”
“爸爸，我多敬重你，就有多恨你，恨你在这个家一言九鼎，恨你在这个家近乎透明。”
“……”
“爸爸，你真好啊，你是完整的，我是个残次品，伊尔迷和糜稽也是残次品，糜稽被年老的管家歧视的时候你在外面出任务，伊尔迷问我残次品不是应该被扔进垃圾桶的时候我回答不了你在哪里？”
“……”
“爸爸你永远是理智的，真好啊，你没被现实逼疯真是太好了，现实就是揍敌客家的孩子不会有真心的朋友我们不配有杀手以外的任何东西，我们就应该像娃娃被摆在橱窗里一样呆在枯枯戮山，疯子一样不正常，只有你，爷爷还有奇犽是正常的。”
“……”
“爸爸，我有多爱你，多敬重你，我就有多鄙夷你，厌恶你。”
“……”
“我也想过一直沉默，一了百了，可是爸爸，妈妈她做错什么了？她做错的就是嫁给你吗？没能在第一胎就生下奇犽吗？爸爸，奇犽做错什么了？他错在拥有好的天赋吗？爸爸，爸爸，我做错什么了吗？我的母亲，我的弟弟要这样互相折磨？”
“……”
“爸爸，我爱您，我也恨你，这个世界上，最恨你。”
“你是我的父亲，你又不是我的父亲。”
“……希尔，”年长者抬头，“你忘了，你的缺陷就是没有情感，你不会爱，也不应当会恨，模仿来的情感，就到此为止吧。你最爱基裘，不过是因为她是这个家得到爱最少的人罢了，你只是在追求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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