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 14 章
三十五年前，恒因联邦的生命科学研究院启动「奇点计划」——将测试出有异化潜质的儿童大量集中收养于中心星，□□育培训。
对异化者的筛选和管理一直存在，但「奇点计划」特殊在于那条备受争议的规定：生命科学研究院可以挑选合适的异化者配合实验。
没有明确的挑选规则，未曾告知是何种实验。
可是生命科学研究院抛出了一个不可抗拒的愿景——破解进化的奥秘，让所有人都获得进化的可能，并且永久解决精神暴动问题。
中心国会给出了61%的支持率作为答复，将命运之轮被疯狂推向未来。
至臻完美。
这是刻印在恒因联邦灵魂里的信条，由此孕育了众多追求极致的「进化派」。
事实上，每一个文明都有相似而直白的追求——强大、智慧、长寿。
但恒因以一种不加掩饰的强硬态度，践踏弱者的残躯获取完美。
仅仅九万年，恒因便从一个普通的二级文明，变成现在的宇宙霸主之一。
「荣辉之心」在此期间应运而生——一个进化派所组成的组织，「奇点计划」的执行人员有九成以上都来自于它。
五年后，「回溯计划」开启。恒因联邦开始收集各个文明中的冻眠者进行解冻，寻找其中的异化者，拓展基数。
何楚樾和洛露露皆于「回溯计划」中苏醒，代号1018、1137。他们在中心星渡过童年，然后被迫去往不同的道路。
在洛露露离开中心星三个月后，研究院内发生了极其严重的实验事故，导致近万名异化者死亡。
——史称「黑潮事件」。
这则骇人听闻的消息迅速引爆了所有文明的舆论和情绪，就连恒因联邦的绝大部分民众，都开始质疑当初的决策。
原本弱势的保守派再次壮大，中心国会以压倒性的投票把一批事故责任人被送上绞刑架，取缔了「荣辉之心」。
最终，星盟法院判决「荣辉之心」为非法的反生命极端组织，禁止任何主体延续他们的研究。
这幕惊悚的悲剧由此画上句点。
时隔多年，洛露露再次听到了这个早该消亡的名字。
胃里仿佛被塞满了腐坏的棉絮，想吐出来却又堵在食管。
每一个参与「奇点计划」的异化者，都是「荣辉之心」的孩子。他们是从小就被妥帖教育的进步派，为伟大的目标和光明璀璨的未来奋斗奉献、心驰神往。
他们难以摆脱这份刻骨的烙印。
“是残党吗？”洛露露声音平和，眼睛却异常专注地盯着米菲恩格。
“以他们现有的力量来看，我认为残党不是一个合适的形容词。”米菲恩格顺势歪过头，蹭了一下洛露露小巧的手。
洛露露想要抽开，但被对方抓住指尖。速度太快，她连动作轨迹都没看清。
“露露你离我这么近，果然还是心里有我。”米菲恩格一副做梦般的语气，仿佛真的是深陷童话梦的小王子。
“……”想一巴掌朝他脑袋呼过去。
“啊呀。这样热情地凝视我，我的血管都快要融化了。”
“给我闭嘴！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不要说半句多余的话！”
洛露露极力摆出凶悍的模样，但因为她天然不具备恐吓条件的外表和声音，像是一只兔子在龇牙。
米菲恩格的蓝瞳迷离，蕴蓄着微醺的沉醉。
“你可以用铁丝把我的舌头缠起来，生气时把我的舌头勒断，把温热的血液来当做你的口红……我不会反抗，哪怕你用长满毒刺的荆棘抽打我……”
何楚樾的脸因震惊而扭曲。
这他x是精神正常的智慧生物能说的话？
洛露露的眼睛里也写满了崩溃。她几乎是厉声尖叫了起来：“闭嘴！我不要听你那些无聊的嗜好！”
她气势汹汹地捂住了米菲恩格的嘴，闷住他的笑声。
下一秒，手心传来湿滑的触感，柔软的舌头放浪地舔舐细密的掌纹。
他的蓝眸依旧纯净如洗，一派若无其事的无辜。
洛露露颤抖了一下，接着义无反顾地跳出他的节奏，坚定地回到自己关心的话题。
“米菲恩格，为什么「荣辉之心」还能死灰复燃？恒因没有清扫干净吗？”
“恒因本来就不可能对进化派赶尽杀绝，露露。”
洛露露怔愣几秒，才点了点头。
当年「荣辉之心」如日中天，各行各业的精英和新贵皆参与其中，不可能大规模定罪。
“那你们到底放过了多少……”似有电流从脚底窜至头顶，洛露露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这你可不能误会恒因。”米菲恩格眸中的无辜更甚，像悲天悯人的圣父，“自「奇点计划」终结以来，恒因对进化派的管控在整个宇宙中最为严苛，对进化派进行严密监控，任何与当初有关的研究都被完全禁止。”
洛露露把视线移到下面那个仍跪伏着的男人身上。
“他是「荣辉之心」的人？”
米菲恩格懒散地拍了下手，“嗯。招得一清二楚，可不要质疑我们的刑讯水平哦。”
夸不出口，怎么想都夸不出口。在这方面跟克莱斯特并驾齐驱不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吧。
“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个人和飞艇失踪有关的？”
洛露露没有掩饰自己的怀疑，在米菲恩格面前像是一只浑身竖满尖刺的刺猬。
而米菲恩格就喜欢这样。
她厌恶的眼神、刻薄的话语、冷漠的神情，比最猛烈的催情剂更能诱导多巴胺的分泌。
他笑着把这份冰冷的审视当做奖励，顺从地回答：“刚才已经告诉过你了，恒因对进化派的管控从未停止。在收到你对奥克斯港的调查访问申请时，我提前看了一遍关于那个地方的报告——两名高官接连意外身故，并且接替人都恰好是进化派。想了想，可以顺便帮你问问。两全其美，不是吗？”
“谢谢你的顺便，下次不要再顺便了，谢谢。”
洛露露暗自松了口气。还好不是最坏的情况，恒因没有正大光明地站在「荣辉之心」这边。她不认为米菲恩格有撒谎的必要，事实上哪怕恒因重新宣称支持「荣辉之心」，其他人也拿他无可奈何。
没有谁会去为了保护几个异化者而去挑战这个盘踞在水仙星系的巨兽。三十五年前外界对「奇点计划」熟视无睹，现在他们也不可能高歌正义。
星盟的判决对于独霸一方的恒因并不构成实质性的影响。虽然星盟确实有能力阻碍恒因，但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克莱斯特肯定不会做出这种无利可图的事。
洛露露从发散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自嘲地勾起嘴角。她不该考虑这么多。
“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赶紧说完，我要回去了。”
米菲恩格歪着头，苦恼地想了想，“好像是有一件……啊，对……”
“如我所说，恒因全境驱逐了「荣辉之心」，严格限制了进化派。所以他们现在的主要基地都不在恒因，而是在厄尔洛斯。”
淦，又绕回去了。
洛露露又盯了他一会儿，确认没有别的信息后，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无形的纯净精神力如刀刃般刺向米菲恩格，把流脓腐坏的暴动污秽从他的精神世界削去。
“a。”洛露露清甜的声线却语气冷冽，“每次见到你都是重度污染。”
这很不正常。
更不正常的是，米菲恩格从来不曾表现过半分被污染的异样。
虽然精神力越强的破界者，承受力也越强，可以忍耐更多精神暴动的折磨。
像星盟议长或厄尔洛斯的元帅，也可以在重度污染下维持稳态，不把非人的痛苦表露于外。
但洛露露一直觉得，米菲恩格比起他们还是有所不同。她思考琢磨过许久，却未找到答案。
这微妙的不和谐亦加剧了她在面对他时的焦躁不安。
“因为你在我心中永远都值得a以上的评分，亲爱的。”
“……”
下头。洛露露拍拍何楚樾的手臂，示意走人。
转身之际，米菲恩格优雅的声音传来。
“还有一个礼物你还没收。”
他踢了一下踩着的那个精致漂亮的盒子。扑通扑通，盒子滚过台阶准确地停在了洛露露的身前。
洛露露重重地皱起眉，没有去捡。
米菲恩格才像是那个即将拆开礼物的孩子，满是翘首以盼的甜蜜。
洛露露无声地叹了口气，慢吞吞地拾起精美的礼物盒。
她知道这些上位者的规矩。以米菲恩格的性格而言，如果不把这个礼物拆开，今天是无法离开的。
粉色缎带被轻巧解开，掉落在干净无尘的地面。
洛露露掀开盖子，看到了那份「惊喜礼物」。
奥克斯港新任航空防御安全部部长的头颅，静静地陈放在盒内。
洛露露还没看清他脸上的血到底是从哪个孔窍流出，手上就一轻，盒子猛然间从视线内消失。
紧接着是一声闷响。
何楚樾把那个礼物盒砸回了米菲恩格的王座之下。
盒顶朝地，停得稳稳当当，盖住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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