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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小心!”魏正卿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没事。”萧隐摇头。
她提前捏紧了缰绳,虽说在起步时确实被狠狠颠了一下,但是总的而言她还是没什么大事。可话刚说完,她就不由打了个哆嗦。
不是怕,是冷。
风飕飕从她身边快速吹过,她微微吸了一口气,几乎忍不住低头去看这一切。
太阳光穿云而过,麒麟和她手中的珠玉都发着五彩斑斓的光,一瞬间她忽然想到了四个字:风风光光。
这是真正的风风光光。
几乎只是刹那,她就改了主意——从前,她以为自己只要进了终南外门就心满意足了,可现在看来,远远不够。
传说,仙人能倒海移山、缩地成寸、驾鹤飞天,现在麒麟兽腾云驾雾着往前走,只是低头,她就能看到那底下不断变换的山河大川,绿油油、碧蓝蓝的,偶尔还有鸟鸣和振翅的声音从她们脚下传来。她突然想起来之前她看过的各种神话志怪记载,只是这一刻不同于那些空落落干巴巴的文字,她终于拥有了切实的体验。
她如今一伸手竟然就能摸到云彩。
霎时间她心肺居然又生出来一种烧灼感,可这一次,她知道这不是那老登释放威压的事儿,而是她自己——她突然有了更多想要的东西,这种抓心挠腮的感觉如野火燎原瞬间就灼燎了她的五脏,几乎每一次心跳,她都听到了血液在她身体里沸腾——那是一种纯然的渴望,对修为对门第对成为强者的渴望。
尽管这时候她所拥有的这些都是暂时的甚至都不是她的,她充其量就是个沾光的,可萧隐依然忽地发现了自己的心态变化:她不甘于此了。
只是做个临时工然后多得几个赏钱算什么?
和神兽、法宝、法术比起来,这几个钱简直就是微不足道!何况今天紫府门那些事一出,衡山那帮人已经八成要把她当眼中钉肉中刺了,那么再回衡山,她所需面对的肯定就是更多打压!
要想彻底摆脱困境,那么她一定还要接着往上爬!这一次,她要杀进终南——甚至她要争取一举就杀进内门!
只有这样她才好正式入门修仙,也只有这样她才方便让自己彻底在这玄门争得一席之地从此不再受人欺辱!
萧隐下定了决心,立刻就要开始琢磨如何实行计划,可还不等她细想忽然她身上就是一暖。她立刻偏头看向肩头,接着萧隐有些愣住了。
那是一件披风,不知用什么丝线织就,颜色虽纯白如雪但照耀着阳光竟一整个都发着绚丽多彩的光。突然间,萧隐想到了伶舟絮那身火红却发着七彩光晕的衣服,“霓裳羽衣”四个字忽而跃然脑海。下一刻,只听魏正卿道:“此乃羽衣,天寒路远,这能便于萧姑娘保暖。”
萧隐点头道谢,他却又顿了一下,“在下因风吹火,用力不多。萧姑娘不必客气。说来方才还是魏某思虑不周,让姑娘着了凉……正卿理应多谢姑娘海涵才是。”
闻声,萧隐连连摇头,还不等她回话,伶舟絮的声音忽然就从旁边传了过来:“哇!羽衣?”她寻声,脸颊却险些蹭到红殷殷一片。
魏正卿轻声责备:“师妹当心。”
“吁!”伶舟絮驾着丹鸟立刻往边上串了几寸,萧隐揉了揉刚才一阵刺痒的眼睛,这才发现原来伶舟絮果然和她们近在咫尺。
“你还好吧?”伶舟絮偏头问她。
萧隐应声。
伶舟絮松了口气,又定睛去看萧隐身上去了,“我就说他看好你吧!”她亢奋道:“我要是没记错,这羽衣是他前几年收到的生辰贺礼,可宝贝了!往常他都不穿,没想到你们才碰面没多久,这东西就给你用了!啧啧。”
她说者无意,魏正卿却已经涨红了脸,“我对萧姑娘……”
“‘盂山,其鸟多白雉白翟’,这羽衣成色赛雪,可是取材于白翟?”
一道洋洋盈耳的女声忽然掐灭了他后半截话,魏正卿怔了下,反应过来这是萧隐的声音,而伶舟絮早已惊艳地看向了萧隐:“这你也知道?”
萧隐摆头:“只是偶有听闻而已。”
伶舟絮噘嘴:“你不会骗我吧?从丹景到沃霖,再到这羽衣,你居然都能一针见血就讲明关键……你是不是读过《山海经》啊?”
魏正卿目光在她二人之间打转了片刻,率先道:“衡山近年来同样有讲《山海经》,也许萧姑娘往常出入内门时确实能不时听见书声琅琅,如此耳濡目染下,经年累月,大约能够对这些略通一二。”
萧隐于是点头。伶舟絮看了看魏正卿,又看了看萧隐,叹了口气:“你俩一唱一和的,都把我整不会了。尤其是你,萧隐。”
萧隐:“嗯?”
伶舟絮:“我最讨厌地理了,我不出门不是不想出门,而是我出去了就容易找不着家。现在要不是丹景认路,南北西东我恐怕都分不清,那些书里头写的什么山啊川啊,我看了都昏,书中那些文绉绉的话更是看了就让我头昏脑涨的,因此我从来都是临时温书应试,而你虽然只是在衡山外门,但却能通过耳濡目染就学得会这些东西……”她有些垂头丧气问魏正卿道:“师兄,你说我是不是很差啊?”
魏正卿失笑:“是呀,”他调侃:“尤其是近两年你还成天惦记着吃穿,功课已经都被掌门抓住了好几次不通了。你也是时候该沉下心来好生温书了。”
听罢,伶舟絮嘴上简直能挂个茶壶:“知道了知道了!”她瞪着魏正卿,狠狠白了他一眼:“我今天回去就温书!”
“难得出趟远门,居然还要被你啰嗦……”
她嘟囔着,鼓起了腮帮子,然后就咻地一声化为一道流光残影飞向远处。
“絮姑娘……还好吗?”萧隐极目远眺着,问道。
魏正卿听出她忧心,便道:“师叔和同袍们都在附近,虽然她小孩子脾气又深居简出,但是应该无防。萧姑娘不必担忧。”
萧隐点了点头。
“说起来,魏某也好奇,”沉默不足一息,魏正卿忽然说,“这羽衣确实是白翟翎羽所成,只是不知萧姑娘究竟又如何得知?”
萧隐一声不吭。
魏正卿:“魏某已开了结界,话音不外漏,姑娘大可安心。”
说完,他又看了看萧隐,补充道:“当然了,魏某只是随口一问,姑娘如果不想作答或不便回话,那正卿先在此赔罪了。”
萧隐:“没事。”
魏正卿闻声不由注视着萧隐。
萧隐背对着他,没有忽略他的目光,却还是在一阵静默后终于说道:“魏道友所料不差,我确实看过《山海经》,不仅如此,我还看过《云笈七签》、《水经注》和《方术传》,虽然并没有什么修为,但是对丹书符劾、地理天文等术数,我也的确略通一二。”
“只是我所收到的书全都是残本,究竟是不是正品也尚未可知,于是在絮姑娘问及此事之时我就藏私改口了。”萧隐低声道:“抱歉。”
魏正卿并没有纠结于她没说实话这件事,毕竟她一开口其实他就知道了,她没说实话——衡山虽然有藏书阁也有人学这几样,外门学生也确实能够不时凭借职务之便就出入内门,但是为了方便管理(节约资源,同时免得外门有人偷学功法偷鸡摸狗),通常,外门的学生就是去了内门干活也都是赶着内门都下课了的时候,就算偶尔有学生聊课业,按理说大部分外门学生也都忙着干活,普遍没有时间精力多注意别人聊了什么,就算注意到了,也可能会随着时间流逝就记忆模糊,而且别说她们了,就是终南的那帮人也是冷不丁听到了什么新知识都发蒙,何况萧隐所知道的那些知识都是课本上的,又有几句和原文相差无几……这种事总归是疑点颇多,要么是她偷看了什么,要么就是她有走马观碑、红炉点雪之能,再要么就是两者兼备,反正是脱不开她很可能看了书这点的。
可比起听她赔礼道歉,魏正卿实际上更想知道真相,他想听她亲口说出来事实,而且他其实也没想谴责萧隐“偷学”的事情,尽管这个事按理说是坏了规矩,他也更好奇萧隐究竟为什么要学,毕竟学习对于绝大部分人而言就是个苦差事,很多人宁愿出大力也不愿意动脑思考——这个情况是他经常遇到的。
萧隐:“因为我经历过的事让我觉得学习可能不是最轻松的一件事,可它可能是最容易让我破局的关键了。”
魏正卿顿了下:“何以见得?”
萧隐看着手中光晕润泽的珠玉:“我生来既没有过人的禀赋,又没有过硬的家庭背景,那么就只能依仗别的让自己脱胎换骨……读书就是之一。如果没坚持读书,也许现在我就不会在这里了。”
她的声音很轻也很低,后半句尤其微弱,一不注意几乎就能飘散在风里,可魏正卿还是听到了,他看着萧隐,半晌无话。
然后萧隐的后背突然有些僵直了。
她几乎难以置信地回过头看向了魏正卿,魏正卿看着她惊诧的脸,轻声重复道:
“我有一灵泉,水藻生其间。
虫鱼沸相嚼,日夜不得闲。
不知几时休?令我过玄关。
负剑骑白鹿,吹叶下南山。”
“山”字悠悠落下的一刹那,萧隐终于反应了过来:“你……”
她看着魏正卿,一时间竟然有些说不出话。
“此诗名为《学真》,四年前魏某刚入终南时曾听一位师姐吟诵,只觉得朗朗上口、唇齿生香,当时就对那作者的才情不由心生仰慕。”魏正卿望着萧隐道:“那位师姐却说,这诗并不是她所作,而是一位小友所作。那位小友是她出宗门时偶然邂逅的。”
“她说,那位小友并没有来终南,而是去了南岳(衡山)。”说到这儿,他不禁低眉微微一笑,“只可惜魏某当初已经来了终南,无缘同那作者相聚一堂,只在不竭追问之下勉强得知了那作者虽然去了衡山,但并不是衡山人,且发丝成寸、目若朗星,还是个女子。”
萧隐闻声愣住了。
“然后每次逢年过节,魏某都会专程回衡山想要同那作者结为好友,可是每次都有琐事缠身,于是回回我二人都不曾碰面,直到今日,”
他抬头看向了萧隐:“魏某才终于得偿所愿同那人有一面之缘。”
说着,魏正卿款款一笑,拱手道:“萧姑娘,久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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