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里头窗子的栓塞坏了,昨夜一夜的东风,将窗棂拍打得呼呼作响,扰得人不得安宁。

前几日那几个官爷给的药还是很有用的,小沙弥想,文藏师父将药品分发给了其他同样被烧伤的僧人,他们身上的伤好得快差不多了。

除了文藏师父本人。

他脸上可怖的瘢痕丝毫不见好,反而这几天竟开始不住的溃烂。他的脖子上流淌着从面上的血痂缝隙里头溢出来的黄的脓水,十分骇人。主持大师傅怕他惊吓到庙里来往的香客和工匠,勒令他只得在柴房收拾烧火用的柴垛。几日下来,柴房里头闷热,烟尘又多,他的伤势更加不好了。

然而他中午想着偷摸送些饭菜去给文藏,却不想推开柴门一看,地上空余一串佛珠,根本不见文藏的踪迹。

这位师父人呢?

梅园低矮的阁子里头,透过摇摇欲坠的木门从外头漏进来几缕光线,面上一片血痕的僧人睁开眼睛,看清情况后瞳孔猛一收缩。

“佛门种地,你们这是做些什么?”他的双手被向后绑住,激烈挣扎了起来,两个侍卫按住他,没有一个人同他回话。

“你们是什么人?”

没有人理会他是质问。

毫无疑问沉默在此时是极其刚烈的毒药,僧人情绪渐渐从最初的紧张反抗到后来的平静思考对策,道最后已然是几乎抱了必死的决心。

“吱——呀——”

嘎吱作响的木门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脚步声越来越近,书策茂已然是做好了咬死不松口的打算,然而预想中的审讯和拷打没有发生。

来人是正是前几日给他药的那两个公子。书策茂不敢掉以轻心。

“不是让你把人请过来?这么还把人绑了过来?”这声音带着一丝愧疚,紧接着便见一个青年快步走上前来给他松绑,两边两个侍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讷讷道:“老大不是叫我们请人过来吗?往常不都是这个请法?”

“两个猪头。”明翎一人一脚将这两人踹了出去,后面看着的瞧见明翎动了气,也连忙一溜烟的跑了。

瞿心灯耸了耸肩,扯了张凳子在角落里头坐下,望着从窗户外透进来的春光,什么话也没说。

室内一时间只剩下三人。

“你们是什么人。”

书策茂有些狼狈得退到屋子的最角落里,借着宽大袖袍的遮掩,已然是悄然摸出了藏在袖子里头的短匕。

“贸然请书先生来此一叙,是在是冒犯,先给先生配个不是。”明翎言辞恳切地冲他行了个礼。

“哼——”书策茂冷笑,“你们也算是软硬兼施不择手段了,如今又作出这样一副做派,你们这些蠹虫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明翎有些急了,上前了一步,她甫一上前,就见书策茂将手中的短匕抵在了脖梗。

“不管你们是哪一派的人,都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一点动作,平川天险你们造的孽,午夜梦回的时候,你们就不怕平川九万冤魂来索你们的命!”

他说吧,便毅然决然将匕首刺向心口,然而下一刻,便被明翎空手接住了雪白的刀刃,鲜血顺着掌纹低落在明翎的衣摆上,刺目的红色激得瞿心灯眼底都泛起了一阵猩红。

“噔——”

一声脆响,匕首别明翎夺在手中,飞出丈吧远来,直直订到了外头的梅树枝干上,瞿心灯手上还有半叶儿碎裂的茶盏。

没有这样大的动静还好,几乎是在匕首飞出的同一时刻,从四面八方便窜出来了一拨刺客,直直便往屋内攻,很快便和瞿心灯他们带来的侍卫厮杀在了一起。

“留个活口。”瞿心灯抬了抬手,见桌上还有茶水,又捻起只粗瓷杯子斟了两杯,一杯向书策茂的位置推了推,做了个请的手势。

屋外血肉纷飞,猩红的血液浸在了梅树新生的嫩芽之上,室内泛起波澜的出来茶盏子中荡漾的水纹,还有书策茂遍布瘢痕的面容。

*

寺庙里头不是说话的地方,瞿心灯带着他们几个早早回了听天阁在京中的暗点。

“先生尽可放心,这里绝对安全,柳淮托我们来寻你的,他说有些东西放在了你这里。”瞿心灯笑。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瞿心灯笑了笑,取出来一张字条,这是昨日夜里他让柳淮写的,为的就是消除书策茂的疑心。

“先生看过,现在可信了?”

书策茂脸上可怖的红黑的血痂抖了抖,两行热泪落下来,又是一阵难忍的疼痛。

“你们是这么找到我的?”

瞿心灯笑了笑,“从第一次见面时就怀疑先生了。你自称是流民,然而却谈吐不凡,手中有茧,这可不想是一个常常干粗活的人该有的手。”

“你果然早在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怀疑文藏了。”明翎咋舌。

“嗯。”瞿心灯又道:“再到后来在先生房中,我们找到了被削下来的头发还有消失的剃刀,当时有个荒谬的想法,说不定你只是假死装作僧人混在了寺庙之中也未必呢?况且敲好你失踪那一天,寺庙里头发生了火灾。还正巧就在梅园这一块。”

“这些梅树种下之后须得日日浇水养护,土壤尤其湿润,除非人为,难以起火。”

这么一说,明翎也反应过来了。顺着这条线往下想,再就是去官署验尸,瞿心灯一一比对两本名册,原来竟都是有迹可循的。

只是不管是瞿心灯还是明翎都没有想到,为了护着这些证据,书策茂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

自毁容貌,离家月月,蜗居在这孤寺之中,伴随着灼烧的疼痛渡过一个又一个漫长的夜。

“瞿姑娘言重了。于私,柳淮是书某挚友,性命之托不敢不顾,于公,平川之事不仅事关国本,而且九万条性命无辜枉死,书某不能作壁上观。”书策茂苦笑。

“少主,许大夫到了。”瞿夏掀开帘子进来,身后跟着许纪,他手上提着药箱子,是被瞿夏叫来给书策茂处理伤口的。

饶是许纪行医这么多年,见到书策茂的脸时也不免吃惊。这原本是不严重的伤口,可却硬生生被他托拖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刺客活捉了两个,其余的尽数死于侍从之手。这些都是听天阁里头的人,自是又一身常人所不能企及的好本事。至于剩下的那两人自然是带回了听天阁在京中的暗点审讯。至于书策茂,瞿心灯是准备让他暂时留在听天阁里的,现在对于他而言最安全的地方,估计便也是听天阁了。

“夏夏去审。”

瞿心灯吩咐道,她后头心口有些不适便就先回了明府,书策茂指了地方,东西由他去取再合适不过了。

然而等瞿心灯倚靠在美人榻上闷下最后一口苦涩的药汁之后,便见明翎带着瞿夏急匆匆得跑回来。

东西都在承恩寺里头,然而,就在他们离开之后,太子便带兵将以浴佛节将近,维持寺庙内外安全的理由,将这地方围得密不透风。

“东西藏在哪里?”

“书先生说是在正殿佛龛的底座里面。”明翎沉声回答,“地方隐蔽,一时半会应该不会被发现,况且佛龛已经落成,其中供奉了百年前西域一位的舍利子,太子动了佛龛便是对佛祖不敬,对太后不敬,明面上他就是搜查也不敢大张旗鼓的。”

瞿心灯点了点头,眼下证据一时无法握住,而柳淮大审在即,他这条性命要如何得以保住?

瞿心灯揉了揉紧皱的眉心,眼神落在了手边的玉佩之上。

这是明用溪交给他的那一枚。

*

是夜,瞿心灯又装扮成药童的模样走了一趟诏狱。

“心灯姑娘来了?”

柳淮起身迎她,然而她还和头一日那样站在门口不进来。倒不是嫌弃牢狱之中污秽,实则是因为柳淮这几日修养了一番倒也整洁感觉,身段容貌,是个无二的美人。

这才是平川一枝花。

然而瞿心灯不过去,柳淮自会过来。他半跪在瞿心灯身前,目光落在瞿心灯随意缠着布片的手指之上。

“心灯姑娘受伤了。”

明翎的手被书策茂手中的匕首划伤,鲜红的血液将他整个手都染得通红,她当时心下没有其他考量,粗瓷的杯子直接被捏碎,瓷片飞一般击中了书策茂的手腕,等回过神来时,她自己的手也别瓷片滑破了。

这是小伤,甚至在瞿心灯眼中,深不露骨的算不得上,她对于疼痛的忍耐度似乎是要超过寻常之人,不知道算不算得一件好事。

柳淮苍白的指尖划过伤口,痒。

这人还轻轻按了一下,伤口泛起一阵痛,瞿心灯不由想到她幼时豢养的一只狸奴。那猫是个怪性子,平日里亲人又粘人,心情好时却尤其喜欢咬人。瞿心灯时常被它咬,伤口有时极深,看过去就是两个血窟窿在止不住往外冒血,连夫人不止一次说要吧这猫扔了。

但瞿心灯倒是觉得无所谓。

那时候还小,猫儿咬了她一口,她逮着猫儿,在同样的位置也咬了一口。

猫儿也觉得无所谓。

“许大夫说,你不怕疼。”柳淮忽然道。

“许大夫挺多嘴。”瞿心灯轻嗤。拐个弯过道里的许大夫后脊一凉。

“不过是比别人耐疼一点。勉强算是一件好事。”

柳淮楞了一下,摇了摇头,疼痛都是能忍的人担了,苦都是会吃苦的人吃了。

他自知有些失言,然而有忍不住问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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