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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祖先在偏远站点提早等末班公交车时所产生的那种煎熬感类似，心中藏事的二人注定是要度过一个寝不安席的漫漫长夜。
但就算时长再长，偏远站点最久也是一两个小时发一班车，这个夜晚可是比那个时间要长得多。
这让缄口无言的一对仇人着实是不好受。
老葛关掉打火装置的时候，大概也就是个戌时，太阳要在明早的卯时才能升起。
也就是说，他们不得不在百无聊赖中度过十几个小时。
在更为久远的远古时期，人们就知道：欲成事者必先在心志上受苦。
他们既然已经决定提早在争论台上等候，那他们不得不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
在焦急等候的过程中，他们也知道，此时此刻，闲聊是消磨时光的最好方式。
但早已在河岸边吵腻的二人根本不想再和对方多说一句话，更何况，他们正互相恨着对方。
在路途中随意吃了些从家里带来的干粮之后，二人只喝了些从反镜河里打来的水。
这可是两个大男人，那点东西根本不能满足他们一天的能量需求。
更令小钱感到窝火的是，到了争论台前的时候，持有打火装置的老葛当着小钱的面，用水桶煮起了野菜汤。
由于半天都没有吃过一些像样的正餐，这让闻到菜汤香味的小钱不由自主地产生了饥饿感。
“在那硬撑啥呢，你要是觉得饿了，那就赶快过来蹭一口。”
举着水桶狼吞虎咽的老葛察觉到了小钱的异样，他把水桶放到地面，望着如坐针毡的小钱，嬉笑着说道，
“这样的话，我明天就有了争论的素材，台前的那些人一定会被我的良善所折服。”
“你想得可真美，我才不会让你得逞。”反驳了一句之后，小钱便朝老葛抛了一个白眼，紧接着，不想看到老葛那副得意样子的小钱厌恶地别过头去。
“不吃就不吃，我又没什么损失。你明天要是饿得没力气说话，那也不关我的事。”冷冷地说了一句之后，老葛再度举起半温的水桶，他将桶中所剩无几的菜汤一饮而尽。
此时，侧躺在自己临时编好的草席之上的小钱又想起了老葛当时的样子，老葛的笑容虽然有些戏谑的成分，但他的音容笑貌与葛父的空壳十分相似。
这让回想着老葛那些动作的小钱不禁回想起了葛父的样子。
那个幻影比老葛的动作更加清晰，他迅速把老葛的形象从小钱的视线中挤兑出去，葛父的身影最终占据了小钱的整个脑海。
霎时间，就像是从平静海面上翻腾而起的浪潮，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从小钱的心底涌出，这让小钱更加忐忑不安。
葛父的样子变得越发清晰，小钱就越是在心底强调着：“你杀了我娘！”
终于，在小钱坚持不懈的强调下，葛父的样子慢慢发生了变化。
原本露出和蔼笑容的葛父逐渐变成了面目可憎的样子，他目露凶光，神情愤怒，就和现在的小钱一样。
他狰狞地看着前方的小钱，又用略显哀伤的目光望了望对面的老葛。
但那份充满怜爱的悲伤目光并没有维持多久，猛地扭回头来的葛父再度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他咬牙切齿地看着同样怒视着他的小钱，用沙哑的声音冲小钱咆哮道：“为了公理，我杀你娘，你为何杀他？”
在小钱的眼里，惜字如金的葛父极其简短地把想要表达的意思说了出来，那话语中没有任何的修饰语，这让葛父的话语一针见血。
即使小钱知道眼前的葛父是幻影，但为了摆脱这种让自己火气直冒的不适感，成功被幻象激怒的小钱用内心中的声音对抗道：“公理？你们亦双镇几时有公理可言？”
“那就不说这个……”葛父的幻象一边出神地看着小钱，一边用之前的语气说道，“我已经死了，他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还要杀他？”
“我和他有公仇，为了公理，我杀他。”小钱学着葛父的语气回应到。
“什么公理，你明明就是公报私仇！”被气炸的葛父歇斯底里地吼叫道，“我该死，但他不该死！”
“他该死！”看着面容逐渐模糊的葛父，小钱硬着头皮回怼到。
振振有词地喊出那句反驳的话语之后，葛父的形象便消散而去了，小钱瞬间感觉轻松了很多。
他再也不想看到葛父的那张脸，此时的他只想看到父亲的面容，他还记得老钱当年夸赞他时的神情，只要他尽力回想，他的脑海中一定会浮现出老钱的样子。
但外界的环境并不给小钱这个机会，还没等老钱的形象出现，他就被老葛从睡梦中摇醒了。
在一阵剧烈的晃动中，从睡梦中惊醒的小钱猛地睁开了双眼。
用力晃了晃有些昏沉的头颅之后，小钱尽量睁大双眼，他下意识地寻找着把他晃醒的人。
在距离他几米之外的地方，小钱看到了正沉默不语地凝视着他的老葛。
大概是为了避免被睡气未消的小钱伤到，看着小钱睁眼之后，老葛就迅速闪到了靠墙的位置上。
“果然是你。”小钱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有些不甘地说道。
“你是真能睡得着。”老葛轻蔑地笑了笑，故意岔开话题。
“这么说来，你是一宿都没睡啊！”恢复了精气神的小钱一边茫然地看着四周的景象，一边嘲讽道，“我现在的脑子可比你清醒多了，你就等着在争论台上出丑吧。”
“没那回事，我现在很清醒。”懒得和小钱争论的老葛不假思索地说到。
老葛并没有说谎，此时的他就和打了鸡血一样，大脑异常兴奋。
“管你呢，我现在不想和你争论这些。”
抬头看了看直往下落灰的天花板之后，面色不悦的小钱压着嗓子说道，
“这里不是争论台吧，你把我带到了什么地方？”
“还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
无奈地摇了摇头之后，老葛移开房前那扇早已掉下来的破旧木门，他指着门外的景色，继续说道，
“昨夜下起了大雨，怕你被雨淋成落汤鸡，我好心把你运到这间无人居住的破房子里，你居然这个态度。”
老葛把房门移开之后，夹杂着青草气息的土腥味就从外面传了进来。
身为一个准农民，小钱很喜欢这种味道，这意味着上天帮他灌溉了农田。
空气畅通之后，被闷了许久的小钱终于完全清醒过来。
小钱看着朝门外走去的老葛，顿时急了眼。
在老葛之后赶到争论台，那他不是成跟屁虫了吗？
为了在气势上压倒老葛，小钱绝不容许自己跟在老葛的身后。
因此，硬着头皮跑出房子之后，小钱并没有减缓步速，他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疾走着赶到了老葛的前面。
为了不让老葛察觉自己是刻意走到前面去的，从老葛身边穿过的时候，小钱渐渐减缓了步速。
小钱没有理会还在后方走着的老葛，他若无其事地迈着相对较快的步伐，朝争论台那边赶去。
“想要争辩的话，争论台上至少要有两个人，这本就是个约定俗成的事情。”
看到小钱身影的老葛顿觉有些啼笑皆非，他仍不紧不慢地走在小钱的身后，在心里想道，
“就算先我一步到达那里，也没什么用啊！”
老葛到底是个早已成家立业的成年男性，历经世事的他比小钱成熟很多，他绝对不会做出和小钱一样幼稚的行为。
老葛不仅不想超过小钱，为了防止再跟小钱发生冲突，他也不大愿意和小钱并肩同行。
他看着小钱火急火燎地赶到争论台前，又看着他迅速迈上台阶，看着他在台阶前刮着鞋底的泥。
“活该，谁让你走那么快。”老葛看着把鞋子搞得脏兮兮的小钱，忍不住小声吐槽了一句。
天大亮了，这里已经出现了一些行人。
在这些行人中，有的人直接若无其事地从争论台前穿梭而过，有的人则好奇地瞟了瞟早已站在台上的小钱，还有些好奇心很重的人则站在了争论台前，他们大概会成为本次争论的参与者。
“别磨磨唧唧的，赶紧过来！”心急如焚的小钱看着不紧不慢的老葛，抬高嗓门呐喊到。
在小钱怒吼的过程中，有些看客似乎察觉到这里即将会发生一场争论，他们大概是不想掺和进去，三三两两地离开了争论台。
这让本就急切的小钱更加捉急，离开的人里有几个让小钱觉得面熟的人，他们是栾长镇的居民。
也就是说，老葛再不上来的话，还会有更多觉得厌烦的本镇居民离开此地。
“快点！”有些心慌地看了看台下的看客之后，快要抓狂的小钱再度大声喊到。
“你急什么，我这不是过来了吗？”老葛没有理会小钱的催促，他本是此次争论的发起人之一，但他比台下的看客还要悠闲。
只见他一边慢悠悠地说着，一边缓缓地迈上台阶。
与一步跨两个台阶的小钱不同，老葛老老实实地顺着台阶走了上去。
“赶紧的！”不耐烦的小钱并不给老葛一步一个台阶的机会，当他快要登台的时候，小钱直接冲到台阶前，把老钱拽了上去。
小钱的那个动作来得十分突然，这着实是把老葛吓了一大跳。
要不是他及时把脚放在了争论台上，他很可能会因为没有站稳，从争论台上摔下去。
此时的老葛火气直升，他再也给不了小钱好脸色了，因为小钱莽撞的举动，他差点出事。
等小钱松手之后，老葛揪住小钱的衣领，把他拽到自己脸前，冲他破口大骂道：“你这是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差点踩空了！”
“那不是你自己不看台阶的问题吗……”咽了一口唾沫之后，小钱有些惶恐地看着朝他怒目而视的老葛，硬着头皮回嘴到。
“咦？这不是小钱吗？你咋来争论台这里了？”
老钱的一个忘年交一眼就认出了被老葛揪住的小钱，正准备穿过争论台的他赶忙停下前行的脚步，惊讶地问道。
“吕哥救我，这家伙是亦双镇那边的人，我今天本来打算和他在争论台上好好辩个是非，但他就是不想好好解决问题，老是给我难堪。”抓住救命稻草的小钱赶忙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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