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甘愿沉溺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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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警署，找到最近的车站搭乘电车，回家的路上柳原步一直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个世界并不太平，隐于神秘空间的妖物，成型的特殊组织，还有某些更为奇特的东西——那只比起妖怪更像是灵体的鱼。
他非常清楚，低下头对一切视而不见并不明智，只有越了解这个世界自己才会越发安全。
“是从络新妇那里入手追查下去，还是接触官方的人？都有不小的隐患啊。”
柳原步叹了口气，倚靠在列车的墙壁上召出画卷，注视着那处绘上了色彩的木屋，眼神明暗不定。
自接触那一位起也有一个月了，画卷的上色停滞在了中部，之后再无进展。
与此同时，那半幅彩绘也一直在呼唤着自己，但他从未回应。
在今天这场凶杀案之前，他对那个未知的世界并不急切，甚至有些抗拒，因为他非常认同一个道理：常驻深渊之人，必定会被深渊吞噬。
异人强大，却曝尸荒野，普通人平凡，但能安稳到老，前者又能胜过后者多少。
今天的如果不是借用了外力，恐怕得丢掉半条命。
只是经过这次事件，看到了足利义显的真正姿态和警局中出现的两人后，柳原步终于找到了真实的自己。
收起画卷，柳原步扭过头，看向拥挤的车厢内，三个小学生并排坐在一起交换手中的贴纸，几个穿着校服的女生在小声打闹，柳原步能听到一点，说的是接下来要去哪里买东西。
因为是交通高峰期，所以更多的还是公司职员在站着打瞌睡，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有一种无法缓解的疲惫。
购物回家的妇人，带着孩子的老人，背着琴盒的少年。
柳原步注视着这些人，从幼年，到青年、壮年、老年，一辆电车仿佛将人生的每个阶段悉数展现在他的面前。
“他们是幸运的，看不到那个世界。”柳原步轻声告诉自己，“但他们也是不幸的，当灾难降临，普通人无力抵抗。”
思绪如同花叶绽开，旋即片片枯萎，只留下了最为深刻的念头。
“那就接受这一切。”
他闭上眼，放开抵抗，任由意识进入百鬼夜行图中。
刹那间，晃动的车厢、嘈杂的人群、夕阳透过车窗在海面上倒映出的余晖，一切尽数消失，他沉入一片寂静的海洋。
……
雪，到处都是雪。
地上，树叶间，天空中，柳原步行走于一片茫茫雪原之中。
夜色渐深，风啸与暴雪逐渐淹没一切，柳原步神情木然，虽然天寒地冻，他却如坠睡梦之中。
窸窸窣窣的雪花扑洒而下，柳原步感受到了某种气息，于是他蓦然睁眼。
雪光映照下，一位女子静立在他身前，眼神冰冷，却是在看向雪原深处。
“你是谁？”
他听见自己问道。
“你会做梦吗？”女子并未回答，反而问了他一个奇怪的问题。
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女子便自顾自说道。
“在梦里，我看见有人迷途于风雪，我想知道。”
她转头望向柳原步，嗓音空灵。
“那是我吗？”
……
“咔嚓。”
随着一块冰裂声响起，柳原步忽然惊醒，他抬头，看到了挂着广告牌的电车顶棚。
不顾一旁惊疑不定的路人，他站起身，只觉得刺骨的哀伤涌入心中。
一阵湿润的感觉传来，柳原步轻轻触碰，发现那是一滴冰冷的泪水。
“这是，我的泪？”他喃喃道。
好在这种奇妙的心境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到他重新坐回去，心态就平静了下来。
拿出手机一看，只是过去了五分钟，但在那场淹没一切的风雪中他却感觉已经过去了数月之久。
“刚才的经历，真像是一场梦啊。”
耳畔是微风吹打在车窗上发出的呼啸声，他伸出手，目光透过血肉注视着其中奔涌的力量，然后慢慢收回，尽力将想要释放它的冲动收回心底。
他清楚的知道，那不是梦。
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力量”，不是由世俗的权利，金钱，声望等所构筑成的冰冷盔甲，而由他亲手掌握，自己可以完全依靠的力量。
如同灰白画卷正在逐渐涂上色彩，一种“补完”之感在他的心间油然而生。
柳原步闭上眼，静静品味着这种感觉，无数杂念如流星般划过天幕，却一一消逝，最后只留下一颗炽热的大日——变强。
这个世界有一条通向天空的道路，如果不曾见过画中的一切，他也许真的会平静度过余生，最多拥有一点小小的超能力，享受一段大富大贵的人生。
但现在他见到了那个颦蹙间让整个世界倾倒的女子，就再也回不去了。
这是赐福，也是诅咒。
再睁开眼时，他已经平静了下来，打开夜行图，已经停滞的色彩重新流动起来，为那位美人的瞳孔增添了一分灵动与冰寒。
“果然如此吗，需要我去完成某个事件，才能继续补完，可我刚才究竟是经历了什么？”
手掌轻轻拍打膝盖，实在想不明白的柳原步只好将疑惑压下，等待上色完成的那一天。
头顶传来语音播报：“鹤良站到了，鹤良站到了，请......”
柳原步站起身，在其他人怪异的眼神中快步走出车厢，他不在意这些人内心会如何猜测，也不介意被当做精神病，人生短暂，哪里有那么多闲暇去在意他人。
五月初的夕阳温暖却不灼热，奔驰而过的列车倒映出他沉默的背影，他却只是注视着脚下不断跨越而过的阶梯。
走出车站，迎面而来的就是喧闹的人群，绕过几条繁华的街道，又走了将近半小时，柳原步拿着装有冰块的冰淇淋盒，停在了他租住的公寓楼前。
与车站附近新修建起来的建筑不同，这栋离鹤良站很是遥远的公寓楼显得非常破旧。
脱落的油漆，布满了爬山虎的墙壁，还有碰到就会吱呀作响的生锈铁栏杆——每次他回来都要远离楼道沿着围墙进入，就是怕哪一天忽然退休的栏杆把他也给顺手带走。
这个地方有无数缺点，但柳原步仍旧坚定选择它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租金够便宜，让他能在远离前身家庭的情况下不至于露宿街头。
至于像是治安不好，交通不方便，买个东西要走好久等问题，在金钱面前那就一概是小问题了。
在挂有503门牌号的铁门前，柳原步做好了心理建设，终于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进门之后，他便看到了一个人直直地站在玄关，好像一直在等待着他，说实话这场景第一次回来时把他吓得够呛，但次数多了也就不觉得如何了。
先将手中的冰淇淋递过去，柳原步笑着解释道：“学校里遇到了一些事情，回来的晚了一些，这是给你的赔礼。”
人影接过他手中的东西，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柳原步借着头顶的白炽灯，注视着眼前这个身姿高挑，容貌出众的美人。
一个月前的某一天，从荒野返回的柳原步遇到了名为青木雪希的女子。
那一天，也是他初临这个世界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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