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去藏书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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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日倾陷入了沉默，脸唰地一下爆红。
啊啊啊啊，他这两天怎么总在师姐面前犯傻，太丢人了！真的是太丢人了！
姜雪容从他乱七八糟的心跳中察觉出他的窘迫，于是善解人意地选择转移话题：“走吧，去藏书阁看看。”
“咳、好。”向日倾悄然松了口气，“那我去找人问路。”
“不用了。”姜雪容喊住了他，“我认识路。”
他顿住：“我记得师姐未曾来过中州。”
“身负要事，自然有所准备。”
“原来如此。”
看出他心里疑惑未消，姜雪容却也没有过多解释，而是直接转身朝一个方向走去。
向日倾跟了上去，两人并肩走了一会儿后，他忽然开口：“师姐，已经晚上了，不如我们先去休息，明日再去藏书阁？”
“陈院长没给我们安排房间。”
“……”他默了一瞬，摸摸下巴道，“师姐觉不觉得，陈院长很有意思，是个妙人。”
“怎么？”
“他明明长了张娃娃脸，却一口一个老夫，说话也是老气横秋的，言行举止都有种矛盾之感。”
“陈院长如今已五十有二，皮相与只有十八。”
“这我知道，不是这种矛盾，陈院长身上有种很奇特的稚气，说话做事情绪也很直白，给我的感觉不像是个老顽童——”他沉吟片刻，“更像是个……装大人的小孩。”
“陈院长是传道书院上任院长最小的弟子，是个孤儿，天生稚子之心，不通世俗之事，当初差点被送入佛门，最后却因为他不愿斋戒而不了了之。”姜雪容解释道，“这院长之位本是他师兄诲道人的，但诲道人失踪，他只能临时上阵。”
“原来如此。”向日倾恍然大悟，“所以陈院长做事，确实是在模仿上任院长。”
姜雪容点头。
“但师姐是如何知道这些的，也是提前准备？”
她脚步顿住了。
向日倾也跟着停下：“师姐对陈院长好像很熟悉。”
她抬眼，静静地看着他：“师弟想说什么？”
他停在她身侧不到半臂距离的地方，微微垂眼，正好对上她望过来的目光，清凌凌的，似乎没什么能令其有波澜。
“下山前，并未听说师姐来传道书院有除弟子遴选之外的要事，师姐这一切是从何时准备的？”
姜雪容并没有被质问的慌张。
她眨眨眼，忽地笑了，眸中波光流转，霎时间如冰雪初融春花绽放：“原来在师弟心中，我们已经亲密到无话不说、万事报备吗？”
向日倾表情空白一瞬，嘴巴快于脑子，否认的话脱口而出：“我不、不是这个意思！”
“那师弟是什么意思？”
“我、我……”
气氛从一种紧张，转变成了另一种紧张。
姜雪容好以整暇地看着他红着脸支支吾吾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干脆替他说了：“师弟还是怀疑我被夺舍了？”
向日倾一噎，彻底说不出话来，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
或者说……其实二者都有。
“师弟先前不是在客栈检查过了？”她笑容收敛，声音清透平静，叫人分辨不出喜怒。
“师姐，我、我……”他嗫嚅地看着她，那双狗狗眼蒙上了一层水光，看着可怜巴巴的。
姜雪容掩在袖子里的手微微一动，有点痒。
但她忍住了，板着脸道：“师弟既然信不过我，那这藏书阁也不必去了，蛊也不用解了。”
“师姐！”向日倾慌了神，上前一步紧紧握住她的手，满眼恳求，“师、师姐，刚才是我错了。”
“师姐，你别生气，正事要紧，好吗？”
姜雪容定定看了他一会儿，一点点挣开他的手，然后转身就走。
向日倾愣在原地，明明是七月的天，他却觉得浑身发冷，如坠冰窖。
“还不跟上？”师姐冷淡的声音远远传来。
他如梦初醒连忙跟上，却又不敢离得太近，小心翼翼地保持一步的距离，期间时不时用余光偷瞄她的表情。
他这些小动作自然逃不过姜雪容的神识，但她没有戳穿，只抱着小狼慢悠悠地朝藏书阁走去。
传道书院布局奇特，东西南北四院各居四方，以长廊相连，环抱一勺状内湖，湖心内又有一小岛，藏书阁就在岛上。
若是有人自上而下俯瞰传道书院，就会发现，它的布局和天上的星宿图非常相似。
眼前的勺状内湖就叫北斗湖，而藏书阁所在的位置，正对应着北斗当中的天权星，也就是文曲星。
其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而要想进入藏书阁，首先要过北斗湖，身为超凡镜，两人本可直接御空而行、踏水而过，但北斗湖设有与星海森林作用相似的阵法，所以要想前往湖心岛，就必须乘坐岸边专用的小船。
姜雪容来到岸边，向坐在船头打坐的船夫出示令牌后，和向日倾一起上了船。
也不见船夫撑杆划水，小船就无风自动，缓缓朝湖心岛驶去，船尾在清澈的湖面荡开一阵阵涟漪，然后与来自另一道水波相撞，揉碎成粼粼的星光了，消散在荷花丛中。
姜雪容抬头望去，只见相反的方向驶来另一艘船，船头上站着三两男女，几人相谈甚欢，交谈声夹杂着笑声远远传来。
在看清其中一个人身影时，她给小狼顺毛的手指一顿。
一直偷偷关注着她的向日倾敏锐地察觉到什么，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见了一个男子，他穿着藏蓝色的弟子服，身姿挺拔如松，气质儒雅斯文。
感受到两人的目光，他抬头朝这边看来，然后面带微笑地朝两人拱了拱手，目光温润如秋月春风。
姜雪容略略颔首算作回应，向日倾则回以一礼。
两船交错而过，月光清冷，湖水沁凉，姜雪容收回探进湖面的手，拈下一片将落的荷花花瓣，起身往船舱走去。
向日倾跟上，与她相对而坐，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师姐认识那个人？”
姜雪容捻碎花瓣，红色的花汁浸染她的指尖：“不认识。”
“喔喔好的。”向日倾不敢再多问。
同一时间，相似的对话也在另一艘船上发生。
“穆师兄认识那两个人？”
穆逅收回目光，摇头道：“不认识。”
“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我们书院的人。”他的同伴小声嘀咕道，“怎么能到这里来？还是这个时辰。”
“既然渡船夫子在，那就说明他们此行合规，”穆逅不轻不重地斥责了一句，“勿要再嚼舌根。”
“是。”
“这个时间来书院的，应该是各大宗门的人。”角落里懒懒散散地躺着一个女子，她啃了口果子道，“等选试开始，不就知道他们是谁了。”
“蓝师妹说得对。”穆逅笑道。
虽然，他已经猜到了。
……
“到了。”
船刚在桥头停住，姜雪容就抬起了头。
“走吧。”
她率先一步下了船，一抬头，但见一恢弘古朴的楼阁巍峨耸立，雕檐映月，画栋飞云，碧阑干低接轩窗，翠帘幕高悬户牖。
姜雪容站在楼前，沉默不语，目光像是透过眼前的恢弘楼宇看见了前世的断壁残垣。
明月高悬，清晖洒落，瑟瑟夜风吹过，撩起她鬓间碎发，淡青色的道袍翻卷不定，空荡的袖口似乎裹挟着无边的萧寂。
向日倾莫名觉得，眼前的师姐就像是一缕孤烟，看得见却摸不着，仿佛下一秒就要乘风而去，消散于眼前。
“师姐！”
他喊得急促，她转头看向他，深蓝如夜幕般的眼眸中倒映着璀璨的星光：“怎么了？”
刹那间，孤烟凝出真切的形状，不再一触即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