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天家无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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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即将结束的时候，冯正信终于回来了。黑山这群匪患，到底是盘踞多年，又熟悉地形，即便早就被端掉了粮草仓库，还是叫他们带着拐来的小孩妇人化整为零，藏进了山里。

三皇子带着大部队团团围住黑山，冯正信另带一队精锐亲兵，按照之前摸底探出来的地图，日日进山搜寻。终于在十多天后，把盗匪们陆续抓了个干净。

这趟差事办的好，三皇子也松了一口气，虽然他有逐鹿争鼎之意，但现在羽翼未丰，还是先办好父皇交代的差事为要。京城里的兄弟们已经快打出狗脑子了，他也不知道父皇到底怎么想的。

亲自下旨立的太子，嫡亲父子间却猜忌试探不断，非要在亲儿子中间玩那套帝王平衡之术，一时间不是抬起这个，就是打压那个。

生生养大了好几个儿子的心，当然了，也包括他在内。明明他小时候，父皇多么杀伐果断，英明神武，如今，怕是雄狮老矣，对权势的贪恋，终究排在了第一位。

三皇子骑在马上，轻轻吐出一口气，总之这次他借着剿匪，先从京城的这一摊浑水中抽了身。出城时，太子领着一群兄弟来送他，脸上尽皆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恐怕都以为他出了京城，便是从这场争斗里提前被淘汰了。

这一路上，他的确遇到了不知凡几的刺杀，乃至于在黑山剿匪时，他稳居中军账内，周围层层官兵，居然都能有“山匪”闯进来要杀他！三皇子勾了勾唇，眼眸中浮起讥笑之色，他的这些兄弟啊，吃相未必太急了些。

命人将匪徒清点，带回金陵城关押，听候府尹断案发落，又原地整肃过军队，亲自去看了看被拐来的妇人小孩，那境况，实在是目不忍见，耳不堪闻。三皇子想了想，又唤来冯正信，准备商量看看这些人要如何安置。

冯家如今算是他的人，但知道的人极少。外界看来，他不过一个闲散皇子，性格绵软安静，没多少朝臣看好他。哪怕如此藏拙，太子，大皇子等依旧“宁杀错不放过”，若非他身边跟着好些高手，恐怕真是有命来没命回了。

冯正信掀开账帘进来，穿了甲胄不便行礼，便只一抱拳，三皇子也不在意那些，召他到近前说话：“你先前管我要的名录，所有能问出来家人名姓，住址何处的都记下来了，只是还有许多小孩子，年纪极小就被拐，又挨了这么多年打，早记不住事了。”

冯正信接过名录，仔细看过去，名录上记录着所有人性别，年龄，面貌特征，身体状况，有的后面还有住址，家人等。

光只身体状况一栏，冯正信打眼一看，就有好些诸如“左脚微跛”、“右小指头缺失”、“咳喘”等描述。这还只是军医粗粗排查了表面能看出来的，真要一把脉，还不知有多少病候在内。

“多谢三殿下，是我有一表外甥，他委托我找一位几年前被拐走的亲戚家妹妹。这些女子，若愿意归家便归家，不愿意的便来我家新办的绣坊里做活罢。

孩子们都还小，我家去后跟我爹商量，各处画像张榜，看能领回家便回家，若实在没家可回，便只好先送去慈幼局了。”

三皇子点点头，这些政务不该他管，甚至作为领着临时军职的皇子，如今事了，他连金陵城都最好别进，免得瓜田李下，到时候再受到父皇的猜疑。

“那你便先家去罢，跟着我没名没姓的忙这么久，可惜连个军功都不能给你请。”因冯正信并不是正经授了官的武职，哪怕这次多亏了他，也是没办法请功的。

冯正信爽朗一笑，“只要匪患除了，百姓日子能安生些便好了，甚么功不功的，我不稀得要，还不如在家陪陪媳妇孩子呢！”

三皇子也跟着温和笑笑，他知道冯正信说的是真话。他认识这人许久，要不是冯家家主，冯正信的爹投诚了他，这次又是关系到百姓生息，恐怕冯正信都不愿意来出这一趟。这人明明一身文治武功，偏偏不愿入仕。

但总之他如今也就是光头皇子，冯正信入仕也不是他的臣子，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如今就先问问他要什么奖赏罢。

听得三皇子问，冯正信摇了摇头，“上次殿下许我买走那三匹良驹，已经是尽够了。”

“你按照市场价买走的，算什么奖赏。这样罢，你既然爱马，就再去挑几匹，一会儿家去一并带走，不许给钱，算是我的赏。这趟若没有你，还不知道要在这耗多久。”

冯正信推辞不得，只好又去选了几匹好马，虽不如那几匹，但也是难得的大马，且都是七八岁壮年，最是年富力强的时候。

好不容易回了家，又是跨火盆又是洗柚子叶澡，他还纳闷媳妇儿什么时候这么讲究过，他俩多少次从战场下来，一身血了呼啦直接睡的时候都有。

弄完最后去花厅，得了黛玉和宝钗两人敬茶，才知道都是两个孩子的主意。看着两个小女孩儿一本正经地敬茶和满脸的关切之色，再粗犷的汉子此刻也放柔了声音，

“好好好，还有甚么风俗讲究，都给我弄上！再说了，别叫师公，仿佛我都七老八十了，都跟着琏儿叫姨父便是！”

钗黛自然无有不应，又是盈盈一福身，看得冯正信是一本满足，终于感受到家里有可心又可爱的小闺女有多幸福。

这直接导致第二天上午，冯正信看着打着哈欠的儿子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直接大手一挥，加练！什么？承哥儿才六岁？六岁怎么了，他六岁可比现在练得猛多了！

既然没天赋当那个能玩心眼子的文官，干脆就狠狠练一练，这样以后才能混口饭吃，毕竟他冯家可没有爵位能继承！

在冯府一直等着冯正信回来的贾琏，这些日子歇的骨头都酥了。冯正信回来第一晚，他顾念到姨妈姨父多日不见，肯定有些体己话要说，也没去打扰。

第二日上午，刚摸到演武场，就看到冯正信正拿着竹鞭一脸凶神恶煞，承哥儿在一旁咬着牙顶着一头汗扎马步，秉着兄弟情，贾琏赶紧上前解救，

“姨父回来了！这次出去可还顺利？不知道有没有我那妹妹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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