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一日醒
在休眠阶段的前期,易慈的仙脉会恢复得极快,大约恢复到七成时,会迎来一次凝滞期。
五感皆封闭的他,也会第一次接近苏醒。
这次醒来的机会十分难得,且时间很短——只有一日。
如果错过了,只能强行中断休眠期直接苏醒,或者等到休眠期完全结束。
越是临近这段时间,山灵婆婆越是焦虑。
她从每隔三日便看望易慈一趟,到每天都守在洞外,听着钻进洞穴深处便消弭的呼啸风声,手里死死捏着定灵杖,不敢合眼。
而跟在她身边的火绒花和雪兔子,也捧着一堆珍贵药材,等着指令。
雪兔子:“婆婆,您说,仙人这次会醒吗?”
山灵婆婆焦虑道:“我其实不希望他彻底醒过来,休眠期明明一年也不长,可他就像等不及一样要走。但是,他不醒一下我又不放心,万一养分不够撑到最后可怎么办?”
对正常仙族来说,休眠期是需要靠苏醒的这一日进补些养分的。
可易慈给人的印象,向来是能力过于强悍,态度又不亲人,行事决断从来都有自己的一套准则,连天界都奈何不了他。
所以他会不会醒、能不能继续休眠,都不好说。
眼下,山灵婆婆能做的,也只有守在他休眠的雪峰洞穴外,以防某些突发变故。
火绒花:“确定是今日吗?这都正午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雪兔子:“确定的,婆婆用古法算着日子,我在小程序上也算了时间呢,仙人的状态一直很稳定,计算结果基本不会有太大偏差。”
他们说话时,山间起了风,扑灭了冰壁上的一排灯火。
雪兔子浑身一个激灵,从地上站了起来:“仙人醒了?!”
“还没,”山灵苍老的声音从洞内传出,“你们都进来。”
雪兔子跟火绒花对视两秒,纷纷往洞穴深处走去。
山灵婆婆不敢靠易慈太近,只是远远地站在能看到易慈的地方,她手里捏着豆大的烛火,灌进山洞的风将它吹得明明灭灭。
“我来。”雪兔子掏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模式。
昏暗的洞穴被一束白光照亮,映着易慈冰雕一般的脸庞,银白的长发披散着,在风中丝毫不动。
他像是一个沉睡了千年的古老美人,雪兔子一时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洞内安安静静,即使偶尔风吹进来,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仙人的五感回来一点没有?他能听见我们说话不?”火绒花抓了下雪兔子的胳膊,那束白光一抖,从易慈的脸挪到了冰壁上。
雪兔子正害怕着,被他一抓,整个人都炸了毛,恼道:“这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别乱来!”
火绒花委屈巴巴地看了山灵一眼:“婆婆你看他,又怪我了。”
“嘘。”山灵警告地瞪了他们一眼,端着烛火又朝易慈靠近了两步。
尽管洞内用肉眼看不出什么分隔,但山灵明显感觉到,越朝易慈靠近,罩在头顶的威压感越厚重,每走一步,她的灵神都在经受极大的挤压和震颤。
山灵抿直唇角,屏住气又朝前方迈了半步。
“易慈仙人……”
山灵先是用轻弱的声音呼唤他,见没反应,又借着烛火的微亮,用手从他面前扫了一下。
听觉,无。
视觉,也无。
山灵的心悬了起来,愈发觉得怪异。
按理说,见这洞内的情况,基本已经能感觉出,易慈的仙力至少恢复到七成了,怎么还不见他醒?
明明仅靠三成仙脉就能镇住忘川山脉,他应该更强才是啊。
为什么看他这冷得发灰的脸色,像是状态更差了一样?
她在原地踟躇着,手一摸兜,心中一动,连忙掏出一块椰子糖来,往易慈鼻尖凑了凑。
依旧没反应。
嗅觉也没恢复吗?
还剩下一个触觉,这可让山灵婆婆犯了难。
整个忘川生物加起来的胆子,也不敢贸然触碰易慈啊,轻则冒犯,重则……
光是在脑海里想了一下,山灵婆婆就开始打哆嗦。
火绒花推了雪兔子一下:“你去碰一下仙人。”
雪兔子回头,惊道:“我疯了吗我?不要命了吗我?”
那是三百年以前的事了,易慈仙人执行任务回来后,有些郁郁寡欢,不爱与人说话,回到山上就靠着岩石睡下了。
当时,山里一棵云杉树刚化灵不久,腿脚还不利索,不知被谁安排错了差事,那夜负责给易慈送吃食。
云杉端着一碟果子,和一壶松子酒,颤巍巍上了雪峰。
云杉站在洞口呼唤了许久,也听不到一声回应,正准备把碟子就地搁下时,转身瞧见灰冰岩上靠坐着一个银发白袍的仙人。
月色下,易慈肌肤胜雪,发丝勾绕在指间,半阖着一双金眸,嘴角挂着丝浅淡的笑。
也不知是月色恍惚,还是那夜当值的云杉昏了头,竟鬼使神差地走到他面前,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再之后,撼天动地的狂风和冰雹席卷整座雪山,几乎所有人都惊醒了。
雪兔子直接从床上跌了下来,脸上挂着懵懂睡意,推开门问道:“怎么回事?雪崩了吗?”
结果下一秒,他就被风给抬了出去。
众多小灵在风里飘刮了一整夜,才等来意识清醒后的易慈,他收拢五指,这才让狂风停下。
当年雪山差点被他掀搅翻个,直至今日也没人敢轻易去触碰易慈。
除了略跟易慈熟悉点的寒月,偶尔能搭一下肩,扯一下胳膊,再无人敢靠近。
雪兔子阴影不小,心有余悸道:“要碰你去碰,我可不想再被卷到天上。”
最后,还是山灵婆婆叹了口气,用定灵杖掀了掀易慈的袖口。
他依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袖口掀开后,露出搭在膝前一双完整的手。
眼尖的火绒花惊呼了一声:“那条红线是什么?!”
山灵:“不是红线,是血。”
易慈冷白的手腕,多了一圈红色的血线,像是被线所缠,又在大力拉拽之后留下的痕迹。
山灵日日夜夜都守着洞口,怎么会有东西进来或者出去呢?
火绒花听到“血”这个字眼,也顾不得忌惮,直接飞到了山灵婆婆旁边:“仙人怎么受伤了?!”
山灵婆婆也觉得奇怪,那条血痕从袖子底下露出后,逐渐就在空气中黯淡了下来,像是根本不存在一样。
她深吸一口气,再度用定灵杖推了推易慈的手。
火绒花见易慈完全没有反应,又转头用求助的目光望向山灵婆婆,却见婆婆面色僵硬地后退两步,定灵杖从她手中“吧嗒”掉落。
“糟了……”
山灵婆婆的手臂颤抖着,几乎站不稳一样跌向后方,被雪兔子给扶住。
她大惊失色:“这里只有他的本体,灵神和魂魄都不见了!”
雪兔子和火绒花:“什么?!”
易慈早在休眠以前就掐算好了时间,苏醒的这日刚好是天神换选大典,他需要去防一手兰殷。
千岁兰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他隐隐有预感,等兰殷正式被封为天神,天界的话语权恐怕要沦为兰殷的利用工具了。
若真等到那时再出手,恐怕要比预想麻烦得多。
再者,他有些放心不下白椰。
于是易慈便在醒过来的那一刻,将自己的魂魄以虚影飞入云上。
他需要确认兰殷的动作。
如果兰殷消停着,他便安心回忘川继续休眠,若兰殷起了异心,他必不能容。
从前,他只觉得兰殷这人爱贪图小利,颇为自私,行事上也算得上杀伐果断,但有时太过偏激。
可如今细细想来,兰殷大概从金凤堕亡之前,就已有谋求天神之位的野心了。
记得当年,金凤一事给了忘川山脉的众多生灵太大打击,天界诸神联合发文,承诺易慈,只要他仙脉恢复,就立即将他封为忘川天神。
从那之后,山灵婆婆、忘川灵们,甚至是河畔的渡船人,都对易慈怀有至高期望,哪怕他当时只剩三成仙脉,也坚决以天神的礼仪尊敬易慈。
兰殷也从那时候开始,对易慈的争斗摆在了明面上——他摊牌了,不装了。
诸神都在云上忙着大典,无暇顾及分管之地。
被封锁阵隐藏住的植物园,外表看上去依旧静谧祥和,被阳光所笼罩。
而内部却弥漫着汹涌波涛般的紫雾,熊熊烈火从边缘烧了一圈,正在朝园区深处逼近。
冲天的火光连同黑烟,成了新的遮蔽之物,没来得及进入白椰保护圈的景观植物们,正在被焚烧。
碎木屑飞溅四射,犹如利器。炽热的火舌似乎把白椰视线里的东西全部融化扭曲,她身后的灵族们被这浓烟呛得直咳。
纵使是一群耐热的植物,也抵抗不了这般滚烫的气浪。
白椰攥起拳头,五指用力到关节泛白,她竟然在这种环境里,打起了冷颤。
太像了……
这场火激活了她封锁在脑海深处的记忆,眼前的场景似乎在重叠,上至祖父母下至兄弟姐妹,他们在热浪和电锯声中痛苦地哀嚎。
如今,这些被大火烧到的植物尚且还未化灵,可却有清晰的悲哭声,响彻在她的耳畔。
是火。
这里全是火,连空气都是滚烫的。
此刻,她无比想念那人身上冰冷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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