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外无剑》转载请注明来源：七零文学网70wx.com
零星点缀着白雪的衰草被倒下的人压得弯折平铺在地上，露出中间一块蓬松的平坦空地。只剩下数十个大汉，这些人衣着各不相同，都已破烂，像是新被刀剑斫过，手里紧紧握着兵刃，脸色煞白，互相瑟缩着、挤挨着退在空地的一边。另一边是五方老人，白须麻衣上沾满鲜血，浑身散发着源源不断的杀气。拂光满脸是血，手中还捏着一个人的脖颈，那人面对拂光虚软地跪在地上，舌头和双眼暴突出来，拂光的手一松，他便倒了下去。
真正的寒夜！冷峻的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尚能感觉到微微的体温，死人和吓破胆的半死人失禁排出的屎尿，传来阵阵恶臭。五方老人狰狞的面目在月光的映照下，恍若恶鬼。
“时间不多了！回去！”千龄冷冷地道。当先走开了。其余三老也立即跟在他的身后。
那数十个大汉在四老走过他们的身边时，像一群极度惊恐的幼兽瑟瑟发抖地紧紧靠在一起一动不动，而后惨叫声此起彼伏，他们一个接一个倒了下去。
回去时，四老的步子明显急促了许多，苏结心三人脸色惨白，不再多看，先四老一步离开了。
将到后山石屋时，执尘把黑龙重重地扔到地上，黑龙抽动了几下，而后静静地趴着，不再动了。
“老四不在，少了一个人，我担心，”执尘道，“冰霞山已然暴露了，没想到有人来的这样快。”
“四象结界消失后，这附近的禁制我已又重新加固了，一时半会没人能进得来。”形虞道，他将谢寻放到了地上，双手变幻着做出几种不同术式，最后将指尖汇聚到的一点闪着青光的灵力射到空中。顿时，他们头顶上漆黑的夜空中出现一道薄薄的金色穹顶，数不清的金色丝线宛如细密的蛛网，从穹庐的顶端蔓延下来直到地面，笼罩住了整个后山。
“可否……”千龄迟疑道，“请三位使者为我等护法。”
在发生了方才的事情后，苏结心想不到千龄竟然还会厚颜无耻地来求她们帮忙，而请求中更是有把自己的性命托付给她们的信任。
“你们——”苏结心道。
“——冰霞山气数已尽，我等嗣灵卫与之同气连枝，”执尘打断了苏结心，询问地望了一眼千龄，千龄颔首示意，“五方老人本是凡胎，靠着冰霞山和嗣灵卫一职才能延命至今。”
“所以你们真要死了？”苏玹忍不住问道。
“什么死不死——”拂光暴躁地道。
“——如今劫数已至，我等再无逃脱之理，”执尘打断拂光道，“唯有在羽化之际，将毕生之功，寄托给有缘之人，也希望他能继承我等衣钵和遗愿。”
“可是——”苏珞疑道。
“——孟宫南，虽是我等的徒弟，但根基太差，且他生性顽劣，无法堪托重任。”
“你们到底有什么事情连死了都不能安心？难道这小子真的能乖乖听话，”苏玹道，“跪下来磕头叫你们一声师父，再高高兴兴地帮你们完成遗愿……”
“开始吧。”千龄抬头望了一眼月亮，月亮已爬到了天幕的正中。
形虞闻言将谢寻扶起做好，四老面对着谢寻皆席地而坐。
“你不说清楚，我为什么要帮你们？”苏结心道。
四老也不答话，都结起术式，催动灵力，倏忽四团朦胧的青光在他们胸前缓缓扩散，罩住了四人的身体。青光逐渐变亮，莹莹跳动，从四人头顶百会穴窜出汇成一条流动的光束，直指谢寻的天灵。
谢寻仍是无法动弹，他心里早已清楚这一切都是五方老人的阴谋，连收他为徒也是这个阴谋里的一部分。他从未产生过丝毫怀疑，无论是对苏结心还是五方老人，他都心怀感激，把他们当作朋友和和蔼的长者。苏结心的无微不至，还曾在他冰冷的心中产生过一丝小小的悸动。他突然感到有生以来最大的愤怒，被欺骗和背叛的怒火焚烧着他的五脏六腑，他再也不想看他们一眼。他在心里冷笑，衣钵，遗愿，这五个快死的老头好像觉得他会心甘情愿去帮他们完成似的，简直可笑。
四条青色的光汇聚的溪流，像一条盛满玉髓琼浆的小河在月光闪着晶莹剔透的光辉，从谢寻的天灵缓缓落下，像瀑布一样围绕住、笼罩住谢寻的全身，而后他像是被封在了琥珀色的薄玉之中，身躯的形状被包裹勾勒出来，像一只发光的蝉蛹。
远处传来一身巨响，有人在冲击禁制，刀剑的光芒闪耀着，有人惨叫着跌出好远，倒地时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闷响。
四老闭着眼睛，又接连换了几种术式，周身的青光越来越盛。
苏结心三人紧缩双眉，对远处的响动俱是一般心不在焉。苏结心咬着下唇，嘴角已渗出了丝丝鲜血。苏珞焦急地张望着头顶忽隐忽现的金色穹窿，生怕它会抵御不住突然崩溃。苏玹在吮一截小指，一手揪着苏结心的衣角，一手握着苏珞的手。
后山的响声停了，苏结心猜想那些人大概知道了有一道无形的墙壁挡在他们面前，他们无能为力。
裹住四老的青光突然暴涨起来，青色仿佛变成了刺眼的白色，然后渐渐黯淡下来。苏结心看见四老的面目多了许多皱纹，红润的血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枯槁的死灰，拂光圆胖的脸萎缩了，像一只发蔫多褶的苹果。源源不断的琼浆玉液流进包裹住谢寻的那层薄玉里，苏结心能听见轻轻的咕嘟咕嘟声，似是有人太过口渴正大口大口地喝水。
嘭！
禁制的外围又有人在试图闯进来，这次声音大了很多。断断续续的声音不断传了过来。
“……宝贝……里面有宝贝……”
“……有神仙……我也要……神仙……”
接着是一阵刺耳的哄笑。
“……放屁，真有仙……早没命了……”
又是一连串的砰砰声。
苏结心感到，随着四老灵力的枯竭，禁制的法力正在减弱，现在那群人还有力气大笑而不是像一开始被禁制震得骨断筋折摔出去，穹窿的屏障不久就要崩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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