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三国】曲有误，周郎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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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晚，鲁肃在军中宴请诸葛亮一行人，柴桑水寨中的东吴大小官员陪。席间觥筹交错，双方欢声笑语，气氛好不热烈……
才怪。
除了鲁肃这个真；老好人一直在试图活跃双方气氛让大家吃得开心喝得快乐外，东吴的其他官员们看季汉使团都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敌意，他们言语中总会夹杂着或多或少的嘲讽，句句话语意有所指。有些人矜持点，说出来的话就没那么刺，有些人狂放点，说出来的话刺耳露骨到龙菡都能听出来意思的地步。
然而不管对方如何花式嘲讽，诸葛亮始终八风不动稳坐钓鱼台，他脸上甚至还带着温文尔雅的笑，对着不断给他敬酒的人们轻轻点头。
别人骂他他装傻，别人骂刘备他装傻，别人骂季汉……他依旧装傻。
能忍到这份上的人也不多了，军师我敬你是条汉子。
龙菡缩在末席一边啃着东吴特色大闸蟹一边默默地想。
原本龙菡是不想来这种宴会凑热闹的，想想都知道绝壁会是修罗场，龙菡自觉不是个能忍的人，别人一旦骂她，骂的太狠被她听出来了，她这个小心眼的可是要当场动手报复回来的。东吴那帮软趴趴的文官们怎么能禁得起龙菡一顿胖揍？
但诸葛亮却告诉龙菡宴会上有大闸蟹可以吃。
龙菡闻言，当时就怒了，她愤愤地说道：“你什么意思！我像是会被大闸蟹收买的人吗！”
诸葛亮大秋天还扇着扇子也不嫌冷：“你来不来吧。”
“走啊！晚了大闸蟹就没了！”
龙菡一边说一边拽着诸葛亮的袖子往外面走。
……于是被大闸蟹迷了心窍的龙菡就跟着诸葛亮去了修罗场。
赵云没去，他说自己留下来看家，有龙菡在他很放心军师的安全，还说那二十个弟兄也不用跟着去了，都已经被派到大街上转悠去了。
龙菡看着赵云一脸正直的样子恨得牙根痒痒，心说子龙原来你也是个会装的。
反正来都来了，龙菡干脆破罐子破摔，天塌下来有诸（cong）葛（ming）亮（ren）顶着，她只管跟大闸蟹相亲相爱就好了。
宴会前半节是这个节奏没错，诸葛亮在前方吸引敌方火力，把无数的口水和讽刺统统微笑拦下，并没有人注意到龙菡在后面大啃特啃已经消灭了五只大闸蟹。
龙菡觉得这样挺好的，说不定她真的可以平平稳稳度过这次宴会。
然而人生不会总是一帆风顺，当龙菡对着第六只大闸蟹伸出禄山之爪的时候，一声轻笑在她耳边响起来。
龙菡头都不用抬，听那风格她就知道来人是甘兴霸——也只有这人才能把原本正儿八经的“笑”笑出一段旖旎不羁的痞子味。
“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吃河鲜。”
甘宁不知道从何处钻出来，他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在龙菡身边坐下，手中的酒杯碰了碰龙菡自打开宴就放在桌角完全没动过的杯子：“喝一杯吗？”
龙菡闻言，放下蟹腿转头看向甘宁，问出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你跟陆伯言关系如何？”
甘宁一愣，想了想才说道：“还可以吧……你问这个干吗？”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警惕的目光扫向龙菡。
龙菡勾勾唇角：“你们俩关系一定不怎么样。”
“哦？”
甘宁挑眉，他端起桌角的杯子以一种强硬不容拒绝的态度递到龙菡面前：“为什么？”
“如果你们关系好，他就会警告你不要随便惹我了。”
龙菡耸耸肩膀，面带笑容地看着甘宁手中的酒杯。
甘宁初时不懂龙菡的意思，然而片刻之后，他忽然感觉有一股侵入骨髓的寒气从指尖钻入，瞬间冰冻了整个手掌，还顺着经脉快速往胳膊上蔓延。
甘宁低下头，一脸愕然地看到自己递给龙菡的那杯酒被冻上了，正冒着森然寒气。他手一哆嗦，酒杯摔在地上，碎裂成无数片，而冻上的酒咕噜噜地滚到了龙菡的腿边。
龙菡手掌一旋，冰块被看不见的气劲吸引落入她掌心上方，然后龙菡虚托着冰块，从旁边捡了个大号的青瓷杯，把冰块扔了进去。
“天真冷啊，酒都冻上了。甘将军，喝冷酒对身子不好，你喝这杯吧。”
龙菡漫不经心地说道，她把青花瓷杯递给甘宁。
甘宁接过瓷杯，杯壁是温热的，杯中的冰块不知何时化开成了一泓幽香扑鼻的酒。
于是甘宁明白他这回撩到高手身上了，还是个脾气不怎么好的高手。
龙菡压根就不觉得这里是东吴地盘要夹着尾巴做人，连诸葛亮都在那边一脸笑容忍者神龟般的忍忍忍，而龙菡呢？
你不去招惹她，她也不来搭理你，可你要是惹了她……
她倒是不会直接对你动手——毕竟龙菡还记得自己是来谈判的不能惹事——可是在允许的范围之内，她会反击的。
以其他的方式。
甘宁哈哈大笑，觉得龙菡真是对他的胃口，他不介意多了解一下这姑娘。仰头把龙菡递来的酒一饮而尽，甘宁正准备直接了当地问问龙菡的姓名时，他呆住了。
面前原本该是龙菡的位置上现在空无一人，她竟然在甘宁仰头喝酒的瞬间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甘宁立刻转头四处巡视，满座宾客依旧闹得欢腾，没有一个人发现这里的异样。
屋中炭火烧得热气腾腾，甘宁却觉得浑身发凉。他猛地站了起来，穿过已经微醺的人群，大踏步地朝外走去。
龙菡在甘宁仰头的时候窜出了屋中。大闸蟹吃得有点多，肚子挺饱的了，完全清楚自己那暴脾气的龙菡也不想在屋里面跟人虚与委蛇地耗着——她是真怕甘宁再这么试探下去，她会控制不住出手把人给揍了。
人类为什么要互相伤害呢？坐下来和和美美地吃饭不好吗？文人叽咕叽咕地讽来讽去也就算了，怎么甘兴霸你一介武将也跟着凑热闹？
——其实甘宁是真的冤枉，他往龙菡那里凑不是想羞辱季汉使团，只是痞子看见小姑娘好看，想泡一泡而已。
龙菡避开巡逻的守卫来到江边，她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来，托着下巴看一片漆黑的江面上缀着点点明晃晃的暖光，那是东吴巡逻的船只挑在船头上的指路明灯。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龙菡没有回头，依旧望着江面发呆。
“你竟然在这里？”
陆逊提着盏糊的十分精致漂亮的荷花灯走了过来，他把花灯递给龙菡，在她身边坐下：“我刚才碰到兴霸出来找你。”
“别装了。”
龙菡用手指拨弄着漂亮的荷花灯，懒懒道：“你一路跟着我，脚步声重得十里外都能听见。”
“不过谢谢你帮我把他支走。”
龙菡又道。
陆逊莞尔一笑：“你到底怎么惹到他啦？”
“我怎么知道？”
龙菡有些郁闷，她扯了扯自己披着的狐裘：“可能是我穿的比他好？”
陆逊笑得捶地。
“你们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龙菡玩了一会儿花灯，随便找了个话题跟陆逊聊天：“要战便战，要降趁早，等曹操大军打过江来，还这么吵来吵去的，谁也跑不了。”
“据说曹孟德八十万大军正浩浩荡荡地向这里攻来。”
陆逊悠悠说道：“八十万呐……谁不害怕？”
“八十万？开玩笑，他撑死能拖动二十万人。”
龙菡嗤笑一声：“这二十万人还不能放在一处，荆州留守点，江陵留守点，岸上再留点，剩下坐船过来的，最多十五万。”
这年头的人也真敢吹，常年在战场上死磕，谁不知道互相的底细啊，曹操治下的总人口能有四百万吗？五分之一的人都派出来打仗？穷兵黩武也不是这么个法啊，国家要不要发展啦？粮草从天上掉啊？人民要不要吃饭啦？
也就吓唬吓唬平民百姓。
“嗯，我也相信没那么多人。”
陆逊目光灼灼地看着龙菡：“可是其他人不信啊。”
不仅不信，还主张向曹操投降。
“所以这种时候就要有人来说服大家了。”
龙菡耸耸肩膀：“你们东吴就没一个能压得住的人吗？”
“子敬先生人挺好的。”
陆逊想了想，笑道。
龙菡想起那个对着诸葛亮笑的一脸真诚的人——满座东吴人士也就只有这一个是真心想让诸葛亮好好喝酒的。她不由得叹了口气：“好是好，也就只是好而已了。”
“但他压不住眼下的局势。”
陆逊又说道。
龙菡静了静，她忽然眯起眼睛：“陆公子慎言。”
陆逊看了龙菡一眼，继续说道：“不过镇场的人已经在路上——说不定他现在都到了呢。”
龙菡注视着陆逊的双眼，他眸中有一种特别的情绪在慢慢流转。
看了一会儿，龙菡忽然从袖中摸出苍龙笛横在唇边，深吸一口气，缓缓吹出一曲小调。
这调子还是很久以前听方乾吹过的，龙菡只记得大致曲子，边吹边回忆，吹得磕磕绊绊。
不过龙菡有一点特别之处：她听过一遍的曲子可以凭记忆写出谱曲。她并不擅长奏乐，但这不妨碍她辨音。
陆逊开始还饶有兴趣地看着龙菡横笛而奏，几个音之后……
磕磕绊绊太刺耳了好吗！简直比甘宁唱的走调山歌还要让人崩溃。陆逊嘴角抽搐地看着龙菡，他很想制止龙菡吹奏的行为，可接下来他却发现，龙菡吹得越来越顺了。
一曲终了后，龙菡目含期待地看向陆逊。
陆逊勉强笑了笑，安慰道：“术业有专攻，对于自己不擅长的东西，还是放弃吧……”
龙菡把玩着苍龙笛，轻轻吁出一口气：“人都说曲有误周郎顾，难道我这曲子错误的地方太多，把周郎吓跑了？”
陆逊心说要是周郎听到你这曲子恐怕脖子都得扭断了，然后他背后就传来了靴子踩在草地上发出的沙沙声。以为是跑错路的甘宁终于找了过来，陆逊回头，却看见一袭红色衣袍面容俊秀的男人手持灯笼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周……大人？！”
陆逊看看握着苍龙笛的龙菡，又看看提着灯笼的周瑜，彻底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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