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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穿着红色的棉布印花短袖，蓝色七分裤，停在他面前，然后好奇的问。

“孩子，你们卖什么？”

陆时虽然会用秤但毕竟没经验，不知道吆喝，就是把布掀开，然后静静的坐在那里，然后从包里拿出一本书，开始看。

听到有人问，他也算是松了一口气的抬头，“蛋，腌蛋。”

好简单的描述，妇女疑惑的看了看。

“这鸭蛋，切开有味道，而且蛋黄有油，咸中带辣，便宜得很。”

妇女听得也是心动，就问了价钱。

“一块八一斤，不贵。”

其实是贵的，比普通鸭蛋最贵的时候贵了一倍，但它味道好，完全不用一个蛋一次性全吃掉，可以一点点的吃。

“太贵了。”

妇女想走，陆时心里一急，就把书放下，拉住了那个妇女的手。

“不贵，阿姨，这蛋是熟的，而且可以一点点的吃，慢慢下饭，配粥最好，而且油润润，还不容易坏掉。”

“小孩，你们的父母呢？”

“他把我们送到这里，自己要去县城卖，我们会卖，绝对好吃，你买一斤我送一个蛋。”

额头算了算，一斤八个左右，一个两毛，送一个白得两毛，也还好。

“可是我都还没吃过，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

陆时保证道，“不好吃来找我，我每天都在这里。”

看小孩子可怜，那个妇女又有点心动，就买了一斤，陆时还找了个大点的鸭蛋塞到袋子里去。

“阿姨慢走。”

陆时笑得间眉不见眼，第一次卖出去东西，和自己做等着收钱是不一样的，那种成就感会让陆时觉得很满足，让他觉得自己原来还是很有用处的。

这虽然是个穷乡僻壤，吃不起什么油水的肉类，但是普通工人一月的工资尚且有个十来块，花个半元一元的钱买个一斤半斤的鸭蛋回家下饭，其实也不是拿不出来，主要是看你怎么卖，会不会卖，能不能拉下面子来。

自从有了那个开门红，接下来的生意就好做了许多。

不知道和陆时的年纪有没关系，估计是有的，买菜的大部分都是成了家的妇女，陆时这样子的年纪都是他们自家孩子的岁数，看着就可人怜的，而且还捧着一本书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让人都忍不住停下来问问。

那你问了，那么小小的孩子一脸希冀的看着你，也不好意思不买，不过是几毛钱的东西，说贵也不，就鬼使神差的给买了。

不断有人来询问，而且又好奇陆时口中那么美味的“油润润，香滋滋，白的蛋白，红艳艳的馅儿”，所以大家都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花了几角钱买了两三个蛋回去。

不过是两三个小时，众人你来两个我买三个，陆时他们的泡沫箱子里头的鸭蛋也少了一半下去。

“生意不错哟，小孩，你还真挺厉害啊，自己就把蛋买了那么多，我当初还估摸着你卖不出去几个蛋呢。”

他还伸嘴朝着夏永川的方向努了努，陆时看了一眼依旧睡得迷迷糊糊的那只猪，他还是不要看吧。

“这是你自家做的蛋？真有你说的那么好？”

大叔表示很怀疑。

“嗯，是挺好吃的。早上用来配粥很不错，而且家里油少，那个蛋腌制完，蛋黄里头腌出了油来，吃起来非常香。”

虽说陆时时不遗余力的捧着自家的鸭蛋，但却是如此，他们的鸭蛋比起普通的鸭蛋来说好了不知道多少。

半天过去了，来集市的人变少了，陆时的鸭蛋也卖的差不多了，他摸了摸鼓鼓囊囊的小背包，特别满足，夏永川早醒了，但是猴子似的呆不住，早不知道跑哪里野去了。

隔壁的大叔今天生意也不错，他瞅了一眼陆时的箱子，看着剩下来不多的鸭蛋，拿了一个看了看，“这蛋看着就是普通的鸭蛋，真有那么好吃？”

“大叔，我说多少都比不上你自己尝尝，你说是不？”

陆时看了看箱子里头只剩下几个，数了数有九个鸭蛋，“这样吧，大叔如果要，剩下的鸭蛋你一块钱拿走，怎么样？”

大叔一喜，面上带了笑，搓了搓手指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是占一个小孩子的便宜，而且这个孩子比自家的娃的年纪都要小，“那怎么好意思，这样吧，这剩的两个西红柿给你，拿回家叫爸妈做给你们吃，算是叔送你们的，也不好意思占你们的便宜。”

说着把架子上剩着的两个不大的西红柿给放到了他们空着的泡沫箱子里头，陆时道了一句谢谢。

这样也不错，以后还能和那个大叔互相照顾一下，有时候自己有事情什么的，也可以叫他占一下位子或者看一下，就当是卖个人情。

陆时回家时，家里空荡荡的，夏永川也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夏爸爸妈妈还没回来。陆时把西红柿取出来，洗干净，然后掏出包里头的钱，一张张的数了数。

难怪那么多人喜欢数钱，陆时还不知道原来他也喜欢钞票摩擦手指的感觉，那感觉真棒！

一箱子鸭蛋七十个，数了数也卖了十八块七角三分钱。

虽然也不算很多，但是手里攥着一大把钱的感觉很好，似乎很有底气，虽然都是几角几分的小面值，但那也是钱呐。

陆时前半生过得自在逍遥，家里头就是皇商，富可敌国，要什么有什么，甚至不需要开口就有人送上来，真正的锦衣食，无后顾之忧，这种人看待金钱总是道一句“阿堵物也”。

可是后半生被人追着狗一样的到处跑，身体又不好，钱来的艰难，就学会了把一份钱掰成两份的用，他也自嘲过以前的自己，从没不问银钱，只觉得俗。

到了如今，他却没发现，不知不觉间，那个把钱当做俗物的陆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现在这个陆时。

那是一个经历过人世艰难的人，学会了精明和世故。

明白了这个世界，没有钱寸步难行。

钱俗？

是，钱是俗，但谁叫人就是俗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