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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华木警局的问询一般是在一间内外互通的玻璃房里进行的，那间房间比一般的屋子要大得多，桌子有点像开会时坐的长桌，最前面还有一个白板。不过后来这事就澄清了，这本来也不是被专门用作询问的房间，只是南华木警局当时设计的不太合理，多出来的一间案情分析室就被拉过去做各种用途了。
郁夏没被安排在那间玻璃房，他进来以后被下面的警察领到一间封闭的小屋子，这时候他就意识到自己被卷进了一件非同一般的案子。
等了一阵，要询问他的人进来了，郁夏抬眼一看，看见一个他熟悉的面孔，从他还很小的时候就经常见的赵展云赵阿姨。
现在过去有二十年了吧，郁夏看着赵展云眼角如涟漪般的细纹，默默地想。
“小夏，好久不见，不知道这么久你过得还好吗？”
要发起进攻前的平静，郁夏往前坐了坐，挂上客气的假笑，“还好，不如我们直接切入正题吧，我一会恐怕还有事要忙，到底发生了什么？”
“颜卿昨晚出车祸死了，想了解一下他跟你的通话内容，以及这两天你的所有行程。”
颜卿死了？
郁夏愣在那儿，细细品味这句话。
“有想起什么吗？”赵展云问道，声音像是浇在面包片上的糖稀，让人很腻味。
“他说他想跟我见一面，之后给我发了一个地址和见面时间，然后我开车去了西区，一直在那个地方等到了晚上九点都没等到人。”
“把短信调出来，我需要看一下。”
郁夏拿出手机，赵展云这时走过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迫。
他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对方仔细翻阅着，一言不发。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郁夏问，赵展云走回去，慢悠悠地说，“昨晚他在电话里有说见面的目的吗？”
“没有，我问了，他没说过。”说完，他又补充一句，“不过他说他不想在电话里说这件事，他说他不想让我的生活受到影响。”
“你觉得那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郁夏短促地笑了笑，“他怎么会出车祸死了，刚好就在昨晚？”
“我们也在调查，”赵展云说，“能说一下你们前一次见面的谈话内容吗？”
郁夏不是很情愿地讲了个大概，赵展云听着，总在不经意的地方询问细节。
说完，郁夏突然想趁此机会，问一下赵展云有关颜卿和他母亲郁扬的事，她们俩以前就是朋友，她肯定会多多少少知道些内幕的。
“我以前见过颜卿吗？”
赵展云好像没听懂这个问题。
“我总觉得自己在哪见过他，在我妈妈去世前还要早的时候，那天我问颜卿了，但他当时用借口搪塞过去了，昨天晚上他见我本来要说这件事的，没想到就跟电视里演的那样，话到嘴边了人突然就没有了。”
“我们确实要好好调查一下这件事……”
“那你知道吗，我们以前有没有见过。”
“我很难跟你说自己不确定的事……”
“为什么，你知道什么？”他持续打断道，赵展云神情平静，并没有被这一举动给惹怒。
“你母亲是警察，颜卿是主攻刑事诉讼案的律师，如果她们以前有过交集是很正常的，毕竟整个新宪区也不大，你也许在她们共事期间见过一面，这都有可能。”
这不是郁夏想听的答案，但是看着赵展云，他知道自己问不出更多。
“我们能继续了吗？”
他点点头。
金烟华刚回到家，简明安的电话就紧跟着打过来，她在那头咋咋呼呼地问是不是有人死了，一会又旁敲侧击她嘴里的“郁夏哥”是不是杀了人。
应付完简明安，她奶奶金秀年的第二通电话就打了过来。
电话里的金秀年边说话边哎哟，说她真是碰上倒霉的时候，那个杨红萍女儿真回来了不说，杨红萍的老公还死了。
“我这一年的霉运都给这一家子给撞上了！”听口气，她还不知道金烟华和郁夏在那个黑洞里发生的事，看来察觉到点什么的杨红萍一个字都没跟警方提。
想着她奶奶回来早晚也会从简明安那知道这事，金烟华到最后选择先不跟她说这个。
挂了电话，金烟华在家里冲了个澡，忙活一早上她什么都没吃，昨天晚上睡得也不好，应该说，这两天都没消停的时候。
收拾完以后，金烟华在想郁夏那边的问话，颜卿的死，杨诗晴的失踪，还有她们在黑洞里看见的影像，所有这些似乎都是连在一起的，可每件事都让人难以下手。
现在杨诗晴还躺在医院处于昏迷状态，黑洞的秘密简明安在跟进，不知道下一步的线索要什么时候能得出来，至于颜卿，这事警察已经接手了，一时半会儿她很难得到更多。
不过想来，其实疑点不止这一个，比如声称几年前跟她相处过一段时间的苏佳贤，还有……金烟华不记得事件细节的白英皓的死。
想到这，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会不会白英皓也跟整件事有联系？毕竟当时她在黑洞里也见到过有关他的映像，加上她一直都对那件事记忆很模糊，这样说起来，白英皓会不会不是自杀的？
但要查这件事也不太容易，首先郁夏跟她不同班，知道整个事件过程的赵展云刚才已经跟她聊过了，她的态度让金烟华觉得自己很难从那挖到点什么。至于金烟华过去的朋友徐世媛，她在那件事之后从未跟金烟华主动聊起这些，出国以后她们俩更是彻底断了联系，金烟华甚至不清楚她现在在不在国内。
她想了半天，只能先从高中班主任那问这件事，毕竟她们老师当时也算是事件的后续处理者，中间也会被警察问话，多少能问出一些隐含信息。
“郁夏——”赵展云走进来，将一张文件递到他眼前，“你可以走了，这是回执，如果有问题可以咨询你的律师，或者直接跟我们联络。”
“那我算是洗脱罪名了吗？”郁夏问，赵展云静静地看着他，说道，“你的不在场证明很充分，还有别的问题吗？”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我觉得颜卿当时确实是要告诉我一些事情的，一些可能跟我妈妈的死有关的事，他在那个时间点刚好出车祸很让人起疑。”
“也许吧，后续有相关进展，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你确定你什么都不知道？”
赵展云沉思片刻，坐上他面前的桌子。
“我不确定，郁夏，我刚毕业就被分去做了卧底，这件事也许会有一些以前没注意到的内情，我会试着查查看。”
“你有看过他吗？”
“你指的是……”
“对，就是杀死我妈的凶手施浩然。”他从嘴里咬出这个名字。
“我看过，小夏，”赵展云轻声说道，“很多次。”
“我一次都没见过，”郁夏说，“我还想过好我自己的生活。”
“你这样是对的，你应该好好活下去，你妈妈肯定也希望你这么做。”
“但是……去年我听我小姨说，他提前出狱了。”说这句话时，他终于看向赵展云，他看见她的神态冷了下来，语气变硬了。
“别做傻事，郁夏，他提前两年假释是因为他的身体状况基本已经不行了，他的律师递交了最新的健康报告，青屏人权协会认为对一个癌症晚期病人狱方应给予更积极的治疗，否则就有故意杀人的嫌疑。”
“认真的吗？”郁夏感觉胃里的火在往上烧，“他才是杀了人的那个一个。”
“我知道，”赵展云声音依旧很克制，“我真的非常非常理解你，小夏，我跟你一样愤怒，相信我，他所剩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他没有那么多钱，政府不会在这件事上给予补贴，每次发病他都会忍受一次更比一次的痛苦。”
“你知道吗，你跟颜卿身上都有一种让我很讨厌的气质，”过了一阵，郁夏说，一边起身。
“你跟他都喜欢把我当小孩，还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说的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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