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晔下了年宴,宴席间沾了不少的酒,视野些微模糊,但还是能一眼便见到那大敞的窗口,她娴静的身影。

他微微皱眉,身边的李福刚要喊,李晔便打个手势让他别出声。

李福便低下了头,跟着他继续走。

李晔走到屋里头的时候,发现那人儿仍是傻的,好似没发现她的存在。

小四伴在安歆左右,可有些慌了,手暗暗摸到安歆手边轻推,低声道:“娘娘、娘娘,皇上到了……娘娘……”

李晔见她神情恍惚,示意宫人们都先退下,顾自走上了前去,手轻轻地抱紧了她:“歆儿……”

安歆顺势靠在他怀里,脸面贴近那胸口,耳边好似能听得他胸中心跳之声,沉稳而有力,一如他的人那般。

“皇上,若是歆儿到时去了,皇上心里可会记挂歆儿?”

起初李晔并未听清,待他琢磨过来,低头便瞧见她眼角有泪痕隐隐闪动,一抹清冷月光泼洒进来,衬着她的脸蛋越显尖小娇丽。而她的话,又像是无声间的一把斧锤,静静捶打在他心头。

李晔嗔了声:“说什么胡话,这般喜庆的日头里竟提及这般晦气的话来,你是哪儿着魔了?”

“贤妃去了。”

李晔抱着她的手一震,双手渐渐从她身子上抽离,他站起来背过身,修长背影看起来竟那般冷漠。

“你去看了?”

安歆咬着唇,低语:“是那边传来的消息。”

许久沉寂,李晔才叹声气道:“你心思一向剔透,怎会不知晓朕这般做也是为了护你?你如今这般,可是要伤朕的心来?”

“臣妾不敢。”

“你莫说不敢了,你这丫头,已让朕宽恕了多少回了?若朕真要与你计较,你可还活的到今日?”李晔转过身来,走到她身前缓缓俯□,“歆儿,朕先前说的都是真的,你为何就是不信?”

为何?安歆也想问自己为何,为何如今的自己这般患得患失,这般浮躁不安,没有了当初的淡和心境。她想要从眼前人的面上找到答案,终于,也给她找到了答案。

安歆凄然一笑:“不是不信,是不敢信。”

李晔神情猛变,眼瞳骤然一沉,良久才渐渐平息那波动之气,伸过手来握住她的五指,道:“歆儿,你不是贤妃。你是安歆,是朕的安歆。你可懂?你莫要总再想着那些事儿,朕只要你安全地生下龙子,这便足够了。”

这就够了吗?她听着李晔说得话,心底有些茫然,但她终究很聪明的没再说什么,而是静静地抵着那人的肚腹。

这个人,是皇帝,是她的丈夫,是不能改变的事实。与其成日猜忌怀疑,还是放松了自己罢。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次日清晨醒来,安歆就恢复了原状,每天三件事,修花,种菜,戏弄小四。

“小四啊……”

“娘娘。”

“咱们这种的菜又可以收了吧。”

“天冷了,有些都冻伤了。”小四如实答。

安歆张大眼:“伤了多少?”

小四答:“多少伤了点。”

安歆皱眉:“这可真麻烦……”

“娘娘还是安心养胎吧。”小四有些无奈地道。

安歆瞥她一眼,冲她道:“拿花盆来,本宫修修。”

小四心中哀嚎,表面镇定道:“娘娘,再修就秃了。”

安歆茫然了,冷不丁有阵风窜了进来,她缩缩肩,喝了杯暖茶,算罢,既然没事可做,那就发呆罢。

这转眼就要到了临盆的日子,她也没想到这日子就在平淡的冷冬中过去了。最难熬的时期就这么无声间度过,近一年的光阴也不过是一晃眼的事儿。

又是一年初春,安歆挺着近十个月的大肚子,正起身要用早膳的时候,突然感到肚子一阵剧痛,低头一看发现腿间已经湿了。

“小四……赶紧,叫稳婆……”

小四刚一进门,手上的盆子就摔了,她转身就大喊:“生了,娘娘要生了,赶紧叫稳婆来,赶紧——!”

就这么,直到一天一夜后,一声婴啼,也预示着风平浪静的日子要结束了。

安昭仪诞下龙子,皇上龙颜大悦,又鉴于安昭仪品性淳徳端正,晋封安昭仪为惠妃,自此,李氏王朝,诞生了第二位以侍寝嬷嬷的身份最终封为圣上妃子的女子。惠妃之子李泽,也成为了李晔的第一个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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