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让施施和妹妹一起吃顿饭的安排，梁栋之的确放在心上，可眼前却有一件重要的工作插队了进来。
“姚菲？那个写《拉美乐传奇》的姚菲，她想换出版社？”梁栋之诧异地重复了一遍赵菁的话。
赵菁是老总梁岳山的秘书，容色端庄，不苟言笑。
她点头道，“虽然还没具体谈，但姚菲隐晦地对责编吐露了这个意思。责编吓坏了，汇报给了梁总。而梁总说，这事儿先交给副总您来处理……啊，也请于助理从旁协助。”
赵菁说完就走了，留下梁栋之风中凌乱，“……我爸是不是把我当机器猫了？我又不是万能的！姚菲想换出版社，这我能怎么办？”
于施施也是一脸无奈，老总居然要她从旁协助？是不是大家都忘了，她只是个助理罢了。
然而工作毕竟是工作，她强打精神道，“总之，我们先了解一下情况吧。我先去调阅一下两本《拉美乐传奇》的出版合同，但我记得，在出版第二本时已经给她提高了待遇。你还记得吗？”
“记得。”梁栋之撇撇嘴，“半年多前，她送给我玫瑰花那时候。”
“是啊。”于施施抿嘴一笑，但很快又严肃起来，“所以，这事儿就更难办了。等会儿我们去见见她的责编邵康华吧，但听刚才赵菁的意思，邵编辑似乎并不知道原因，而且他那人很木讷，不善言辞，更不擅长挽留别人……”她说着，又翻了翻日程安排，“啊对了，姚菲小姐下午正好要来出版社和责编见面，不如我们也去？”
两人于是急匆匆往会议室赶去，却来晚了，会议已经结束。垂头丧气的邵康华编辑走了出来，这个木讷的男人正努力地想对姚菲说什么，但姚菲只是温柔又坚定地摇了摇头，一转身，正好撞见了梁栋之和于施施。
“啊……”姚菲一愣，笑了起来，“小梁先生，于助理，好久不见了。”
梁栋之也是一怔，怔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半天才道，“姚小姐，不知你现在有没有时间，我想和你聊一聊。”
姚菲修饰得水灵灵的大眼睛闪了闪，她显然猜到了副总想和自己聊什么，“抱歉，我今天约了人，赶时间。改天好吗？”
“好。改天。”绅士风度的梁栋之并未坚持，而是微笑着目送她到电梯口。
待到姚菲走远了，邵康华也走远了，梁栋之这才收敛了笑容，对身边的于施施道，“不对劲。”
“怎么？”于施施仰头看着他，见副总走到落地窗边，目光追随着姚菲走出出版社大楼，站在路边等出租车的身影。
“姚菲今天很漂亮。”梁栋之道。
“的确。姚菲小姐本来就很漂亮。”
“我的意思是，她今天化妆了，连衣裙和高跟鞋也很有女人味。”梁栋之顿了顿，“还记得我们以前讨论过的，姚菲来出版社谈公事时，一般是什么打扮？”
于施施微微一笑，其实她也注意到了，“素面朝天，马尾辫，黑框架，帆布包，深色的舒适却谈不上漂亮的衣服。”
“是的。所以你之前言之凿凿地说她对我没意思。”梁栋之点头，“那么今天，你怎么看？”
“她要去约会。而且她很在意那个人。”
“所以，半年前那个在情人节送她玫瑰花的男人，终于升级成男友了？”
“兴许是换了一个？”
梁栋之的目光始终定格在楼下的女人身上，随即忽然道，“走吧，一起去吃饭。顺便，送姚菲一程。”
…………
当梁栋之的车徐徐停在姚菲面前，并摇下车窗时，见姚菲花好月圆的脸上掠过一丝惊讶。
“姚菲小姐，你可能不知道，前方修路，所以今天在这儿很难叫到车。我早上来上班时绕了好大一个圈子。”梁栋之挂着绅士十足又不容拒绝的微笑，“既然你赶时间的话，我送你一程吧。不必介意，我和助理正好也要出去吃饭。”
他说得对，姚菲看看手机打车软件上，始终在三条街外打转的出租车，最终还是拉开了副总的车门。
她和于施施并排坐在后座，心下也做了准备：他俩可能会对自己想要换出版社的事儿刨根问底。
但是出乎意料的，梁栋之只是问了她的目的地后，就再也没有开过口。于助理也是，只笑着说，
“这家饭店好吃吗，我在美食专栏见过。”
“嗯，还不错。”姚菲礼貌地微笑。
直到车子停在了饭店附近，梁栋之停稳了车子，扭头对她说再见，并迎着她诧异的神色道，
“姚菲小姐，祝你午餐愉快……至于工作上的事情，老实说，我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先把合同和文件都看一遍，再来找你谈比较好。所以今天就不打扰了。”
待到姚菲走进餐厅，梁栋之把车子停进了停车场的更里面，随即熄火道，“走吧，这家饭店我来过，坐电梯直接上二楼还有一个入口。我们从那儿进。”
“哎，副总，你今天是要玩碟中谍吗？”于施施诧异。
“正如你所言，无论是版税还是宣传，姚菲在星星出版社已经是顶流待遇了。我不认为其他出版社能开出更优渥的条件来挖人，不赚钱的生意要来做什么？”梁栋之道，“且从她以前给我的印象来看，我不认为她是个对物质有多高要求的女孩儿，所以，她为什么想换出版社？是什么改变了她？”
“你觉得？”
“我只是有一种直觉，这个正在餐厅里和她约会的男人，很有可能是这半年里，姚菲生活中最大的变数。所以，不去偷偷看一眼吗？”梁栋之说着，扭头朝于施施笑了笑。那是一种，诱惑好孩子做坏事的笑容，居然还真有几分魅力！于施施被他笑得心口一荡，好半天才叹气道，
“好吧……尽量不要被发现吧……”
………………
他俩从二楼的入口走进饭店，站在二楼的长廊上俯瞰一楼大厅，很快就锁定了坐在角落里的姚菲和一个男人。于是他俩选了个容易观察又不易被察觉的座位，偷偷摸摸地落座。
于施施锁着眉头，迟疑半晌。
梁栋之挑眉，“……果然长得不错，连你也看了他好久。”
“喂副总……”于施施不禁瞪了他一眼，“我是来工作的，是被逼和你一起做狗仔的。我只是觉得……这个男人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而当那男人深情地想要握住姚菲的手，却被她矜持地躲开时，梁栋之开口了，“我见过他。”
“是吗？”于施施错愕道。
他叹了口气，忽然觉得这事儿有点复杂，“每次《小猪超人》的新刊或者周边首发，我都会去排队，所以我见过他。他是潮出版社的员工，每次都负责维持秩序。”
“哎？”居然是竞争对手出版社的人？
一天后，一份花了钱的，更加详细的调查资料摆在眼前。男人名叫林盛，的确是潮出版社的编辑，入行短资历浅，手下没什么当红作者，属于职场的透明新人。而更要命的是……
于施施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林盛，是已婚的？”
………………
这天晚上，梁栋之和老爸梁岳山坐在书房聊天。
梁栋之叹气道，“所以你爸，你一早就知道？”
“知道什么？”梁岳山看着儿子笑。
“知道姚菲被潮出版社的一个男编辑勾搭，那男人甚至是已婚身份。”
“嗯，算是知道一点儿吧……”梁岳山笑得高深莫测
“怪不得你把这破事儿丢给我。”这种狗血又难堪的事情，谁都不想处理吧。
“所以儿子，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梁岳山看着他。
“……所以，按一般逻辑来说，现在应该继续深入调查，掌握他和姚菲婚外情的证据，拿着证据和姚菲谈判，让她放弃换出版社的念头？”梁栋之沉声道。
“一般逻辑而言，的确可以这么做。但你似乎并不想。”梁岳山道。
“当然，因为这不道德。”梁栋之道，“老爸，如果是你的话，你会这么做吗？”
“不会。”梁岳山断然，“但和道德与否没有关系。”
“哦，那为什么？”
“自己想。”
“……好吧。”梁栋之烦躁地抓抓头发，“……因为作者的声誉也关乎出版社的声誉？”
“儿子，你好像的确变聪明了。”梁岳山和蔼地笑了，“我可不希望在消息泄露之后，有愤怒的读者把《拉美乐传奇》打包退回出版社——尤其是，她还是个儿童文学作家。”
“这的确很糟糕……所以，你就不能找你的老酒友宋十江商量商量吗？”宋十江是潮出版社的老板，“告诉他，他手下的员工正以一种很不道德的方法在挖人。”
“我不会这么做的。”梁岳山摇了摇头，“我和宋十江的确常有联络，但在出版社的事业上，我们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他想挖人，但凭本事。再说了，我也不是没挖过他的人。”
“喂喂老爸，你没用这种不道德的方法去挖过人吧？”
“儿子……”梁岳山看着他，“那我问你个问题，星星出版社最赚钱的作家是谁？”
“陆博。”梁栋之毫不犹豫，“你经常叫他摇钱树。”
“是的。他老婆是出版社的编辑封玲，你知道的吧。”
“我知道。怎么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陆博出轨了，始乱终弃想要抛弃封玲。且他不想自己出面解决，反而丢给了出版社，要求出版社帮他摆平封玲。你会怎么做？”
梁栋之瞪大了眼睛，“老爸，我们是正规出版社吧，我们凭什么帮他做这种恶心人的事情？”
“可如果你拒绝的话，他以后的作品很可能就不再和星星出版社合作了，这会是难以估量的一笔损失。”
梁栋之瞪大了眼睛，好半天才说，“……所以老爸，你是在教导我，为了赚钱什么都可以做吗？”
“当然不是！”梁岳山瞪了他一眼，仿佛在说：你这个臭小子敢这么吐槽你爸？他叹了口气道，“我只是在告诉你，每一份工作都不简单，这其中会有很多复杂的环节，艰难的选择。而你以为的简单，很可能只是你运气好，甚至可能只是因为你从来没有认真去做而已。”
梁栋之抿着嘴角，好半天不说话。
梁岳山于是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好了，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至于姚菲那里，你只需要处理完之后，给我一个结果就行。”
梁栋之于是起身走出书房，走到门边又不甘心地回头问梁岳山，“所以陆博那件事儿，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梁岳山光溜溜的脑袋从文件前抬了抬，笑道，“儿子，我给你一个很重要的建议，那就是……如果是还没发生的烦恼，那就不要费劲儿去琢磨它了，容易脱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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