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荒凉山庄四
宴会厅里，舞曲悠扬，一对对男女相携翩翩起舞。
伊恩为自己的婚礼忙碌了一整天，刚才又与芙蕾一同跳过开场舞、与克拉克老爷一同见过一些有声望的先生。
此时的他，已经是疲惫至极，端了杯波尔图酒便躲到了角落里，打算小憩一番。
不过就在这时候，余光里落入了一个编着小辫的身影，他情不自禁地望过去，便见到连眷正往外走。
连眷。
伊恩想到自己与少年的那次相遇，少年勾魂摄魄的甜蜜气息，不由心神微荡。
他邀请了他来参加婚礼，却还是直到现在才看见他。
不由自主地，伊恩直起了身，将酒杯放下，循着他的身影追了出去。
“连眷！等等！”
听见有人在身后叫自己的名字，连眷停下了轻快的步子，转身望去。
伊恩跑到他面前，停了下来，视线下意识地在他身上打量了一刻，见到连眷穿着修身的礼服，衬衫扣子紧紧地扣到最上面一颗，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露出光洁漂亮的额头。
伊恩便觉得这样的他，比起草莓田里晃着腿的他，更有一种截然不同的风情。
“伊恩，是你。”
连眷很快认出了他，翘起了唇角，语带笑意地说，“新婚快乐。”
“啊……多谢。”
伊恩下意识地答道，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连眷似乎对这种炙热的视线熟视无睹，他接着问道：“你不在宴会厅里待着，应付那些老爷、少爷，到这儿来做什么？”
伊恩摸了摸鼻子，大脑总算恢复了思考，他半撒了个谎，说：“今天忙了一天，真是累坏我啦。到花园里来躲躲懒，没想到遇见了你！”
“那真是巧呢。”
连眷笑着说，晃了晃盛着蛋糕和茶的托盘，“我拿了点食物，打算躲在花园里。”
还没等伊恩提出要求，连眷就已经自然地邀请道：“要一起来吗，新郎官？”
伊恩当然兴高采烈地应下来了。
两个人走到花园深处，在一丛开得正旺的玫瑰花丛边坐了下来。
月亮静静地高挂在天幕上，四周静悄悄的，只偶尔听得见一两声虫鸣，空气中浮动着玫瑰花的芬芳。
这实在是一种十分迷人的气氛。
伊恩感到有些紧张，他问：“你觉得今天的这场婚礼办得怎么样，连眷？”
话一说出口，伊恩就懊悔极了。
虽然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感到懊恼，或许此时此刻，他急着抛却自己的新郎官身份。
连眷点了点头，拿小勺子挖着蛋糕放进嘴里，一边说道：“十分隆重，伊恩，我想芙蕾一定很开心，她穿着婚纱的模样美极了，你说是不是？”
伊恩回想起了今天上午，盛装的芙蕾挽着坎贝尔老爷的臂弯朝他走来的情景，不由笑着点头，“是的，美极了，她简直像一个天使。”
连眷就咬着银匙笑了起来，“真该让芙蕾来听听你的甜言蜜语，她准会心花怒放。”
“看起来，你和芙蕾的关系不错？”
伊恩试探着问道。
他对连眷的身世略有耳闻，也知道他在坎贝尔家过得并不是很好，起码，没有少爷该有的待遇。
连眷说道：“芙蕾是个好女孩。”
她性格温柔大方，虽然不如赛菲尔美貌，在仆人之间的称誉却是要好过任性高傲的赛菲尔的。
伊恩说：“你也是个好孩子，连眷。”
连眷听了，斜睨了他一眼，。
“伊恩，我可不是孩子，”他放下了银匙，煞有介事地说，“我已经十八岁了。”
伊恩吃了一惊。
“你居然和我一样大？”
连眷看起来纤瘦又秀美，一点儿也不像已经成年的男孩。
连眷笑起来，只盯着他看，却不应他，眼波里荡漾着粼粼的银色月光。
伊恩不由看得痴了。
连眷却被玫瑰花吸引了注意力，他转头看向繁茂的玫瑰花丛，伸手去采一朵粉色的玫瑰花，一边说道说：“这儿的玫瑰花照料得十分不错，克拉克老爷或许该给花匠一点儿赏赐……嘶。”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忽然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叫。
原来是自己不小心，被花刺扎破了指尖。
连眷捏着玫瑰花，低头看自己手指上涌出来的那颗小小的血珠。
“连眷……”
伊恩情不自禁地呢喃着他的名字，朝他靠了过去。
“？”
面前忽然笼上阴影，一副宽阔健壮的身躯覆盖上他的，连眷抬头看向伊恩，伊恩捉住他的手腕，将他压在草地上。
玫瑰花丛忽然变得高大，摇曳的玫瑰花也变小了，背部贴上细茸茸的草地的时候，连眷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看着伊恩着迷的脸，唇边的笑意忽然就淡了。
“连眷，”伊恩却再次呼唤他的名字，像魔怔了一般，喃喃，“你真美，我是说实话，你真美……”
他的脸朝他俯下来，像是想亲吻他。
伊恩的确想亲吻他，亲吻他绯红的、柔软的双唇，如同亲吻一朵玫瑰花。
这时他的余光里走进了一个人的身影，与此同时，连眷抓住了他的肩膀。
他是想把他推开？还是想勾着他的肩膀加速这个吻？
伊恩头脑混乱，却不妨碍他猛地一下子直起身来，慌慌张张地看向走来的那个人——
“霍、霍尔先生！”
连眷从草地上坐起来，几绺乱发戳进他的视线。
他意识到自己头发乱糟糟的，伸手拉过发辫，解开，然后坐在那里，背对着霍尔先生，手指有条不紊地在黑发中穿梭着，编织。
“克拉克先生。”
霍尔先生淡淡地称呼了对方的姓名。
“事情、事情并不是你所看见的那样。”
伊恩涨红了脸，试图解释些什么。
霍尔先生的视线落在那少年肩头，他优秀的夜视力能让他轻而易举地找到伤口——
哦，很小，看起来像是被玫瑰花扎伤了手而已。
现在，那血珠被他的手编进了他的黑发里，这令霍尔先生生起了要吻吻他那黑发的欲望。
“没关系，克拉克先生，我今晚什么都没有看见。”
霍尔先生微笑着说道。
除了一只小可爱。
伊恩张了张口，却似乎是不知道再应该怎么解释了，只好胡乱地应了一声，迈开脚步，匆匆地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霍尔先生不是个喜欢搬弄是非的人。
伊恩只能如此安慰自己，早已经将刚才迷惑他心智的连眷忘在了脑后。
连眷编完发辫，便从草地上站了起来。
他转过身来，见到那位把伊恩吓跑的先生仍然站在那里，看着他。
他实在是位讨人喜欢的漂亮先生。
连眷对他露出了一个俏皮的笑容：
“夜安，先生。”
他弯着唇角的样子，迷人又轻浮，令他看起来像是个浪荡的小东西。
“你们是情人？”
霍尔先生却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连眷撇了撇嘴，露出一点无可奈何的神情，“哦，并不。他是个疯子。”
他如此评价道。
霍尔先生望着他，红酒色的眼睛仿佛能醉人，“你有这个……让人发疯的资本，的确。”
他大概明白了点儿什么。
不过，夜，玫瑰花，月亮，美人。
谁又能说自己能心如铁石呢？
霍尔先生如此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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