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你。

她话里的语气确凿无疑,可陆昭兰却心想,她大抵是搞错了,她怎么可能认识她?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就道:“你就是那个蠢的要死,惹人生厌的乐师?”

陆昭兰抿了抿唇,无奈开口,“是。”

她就是那个蠢的要死,惹人生厌的乐师,不过……

她受了张娘子的襄助,有意为杜十郎与自己撇清干系,解释道:“陆某并不是新乡县主府上乐师,只是前来参加今年春闱的士子,与庄子中的管事张娘子萍水相逢,她好心收留我夜宿。他们见主家郎君被刁难,心急如焚,我只好……”

“你只好仗义援手?”怀真笑吟吟望着她,随即毫不留情地否定了她,“你可不是仗义援手啊。”

至少她打听过,长安城权贵们的喜好。

陆昭兰并不否认,她看了一眼天际云霞翻涌,穹天之下是临近夜幕的山林,薄雾笼罩,在云霞的映衬下呈现出一种闷浊的灰橙色。

等夕阳落幕,霞光尽收,夜晚就要来了。

“郡主,我们得赶紧走了。”

她识趣的没多问,为何她会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里并落入陷阱,她丢失了这么久又为何无人来寻?

这不是她能管的事,也轮不到她管,多问无益。

中毒和脱臼都在左腿,陆昭兰搀扶着怀真蹦跶着上了驴子。她坐在驴上,很好奇地左瞧右看,连张娘子放在竹筐里的土坛子都要揭开看看,见是两坛子过冬腌渍的菜时,又百无聊赖放下,左顾右盼,又将目光重新放回前面牵驴的陆昭兰身上。

大雪覆盖足有五六寸深,她在前面淌着雪路,脚踩进雪地里有“嘎吱嘎吱”的声音,不小心踩到深埋雪地里的枯枝时还会有咔嚓的断裂声,他的身形也紧跟着一歪,又急匆匆调整,继续前进。

走了差不多一炷香时间,也没走出去多远,可已经能听见他逐渐沉重的呼吸声,牵着的驴并不是完全听他的话,需要费力地扯。

能看出来,他走的很吃力。

怀真就这样歪着头打量着,看他粗糙的衣料在瑰丽的夕阳覆盖下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看他握着缰绳的手关节处冻得发红,手心却因为使力而泛白;看他布条束冠的后脑勺溜出的几根发丝正随他呼吸喷出的白雾在空中飘荡;看他……

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呢?

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立刻紧了紧神。

这关她什么事?

她绝不会想要知道一个穷酸书生的名字。

陆昭兰确实很费力,但她的身体一向康健,此刻体力不支她怀疑是自己在给郡主吸出毒液时也不慎中了毒。

目视的距离正在逐渐缩短,这说明暮色在缓缓蔓延,依她的经验来看,再有不到半个时辰,夜幕就会彻底降下来。

雪夜里走山路很危险,届时恐怕得原地生火取暖,就是不知道这个娇贵的金枝玉叶是否能受得住?

她思绪飘远,突然意识到身后已经很久没了声音,立刻回头看。

怀真还高高坐在驴背上,暗沉的天幕在她身后更像是一块巨大璀璨的紫色宝石,但要命的是她手上却拿着一沓厚厚的信件公文。

陆昭兰瞧过去,书箱被她图方便,放在了竹筐里,现下箱口正孤零零的大敞,陆昭兰顿时警铃大作,这些信件里面有她收集的十二年前关于陆家的邸报。

她太大意了,这是她最大的秘密。

为了掩盖这个秘密,她花了十二年。

可怀真浑然不知。

“陆、昭——”她看着手中文牒,一字一顿念道,“你叫陆昭。”

“还给我!”

她急得不管不顾了,飞速上前摁住她,一把将她手中东西全夺了过来。

接过来一看,哦,原来只是路引。

她大松口气。

“陆昭!!!”

怀真郡主暴怒的声音震荡在耳边,她错愕地抬头,就见她满面怒容,眼神浸寒,愤怒地望着自己。

陆昭兰不知所措,不知道她生什么气,明明是她先乱翻自己的东西,怎么她反倒理直气壮?

“还不拿开你的脏手!”

她这才发现,刚才自己一时情急去够她手中的东西,借力在了她的大腿上,那个位置她不久前才碰过。

“我……我这就砍了你,你等着!”她左右张望着找自己的刀,猛然想起来她的刀被落在了坑底。

身边没有趁手的兵器,她就只能坐着生闷气。

陆昭兰早就收回了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用余光瞟她,看见她抱臂坐着,脸上怒容未消,半边脸鼓鼓的,显是在咬牙切齿,倒像是只河豚鱼,嘭一下鼓起来了。

她也意识到那把刀没带上来,还在,坑底躺着,至于坑底……

方才隔着衣服手下的触感远不如在坑底里的那时候清晰,她那时候只一心救她,脑子里倒没那么多绮念,现在想起来,除了口中铁锈般的血味,还有掌下那摸起来绸缎一样顺滑的肌肤,以及她身上幽幽飘过来的……

“啪——!”

手上的路引文牒被抽走,猛地敲在了她的头上,陆昭兰闷哼出声,抬头望见怀真郡主凶神恶煞地瞪着自己,面颊上染了一层淡淡的绯色,显得她生起气来也格外动人。

“你在想什么呢?”她质问。

陆昭兰忽感觉一阵心虚,她想什么呢?

见她半天不回答,怀真哪还有不明白的,她气得浑身发抖,手中的文牒像板子一样丝毫不客气往她头上招呼。

“不准想!你不准再想!”

纸板子打人能有多疼?

陆昭兰不躲也不避,任由她打了几下,撒完了气。

动作停下,气氛却怎么也消散不去,尴尬又暧昧。

她不敢再看她了,乖顺地牵起缰绳,继续赶路,两人回到一前一后的状态。

“这件事,你不准和任何人提起,要不然,我真的会杀了你!”

身后她小声的威胁传来,陆昭兰听了没有点头应答,却反问,“郡主说的什么事?陆某不记得了。”

“你——”怀真郡主刚想骂他,又立马反应过来,“你,算你识相,确实什么都……都没发生。”

她说完,又觉得不放心,补充道:“你不是在殿上吹了曲子吗?你说吧,想要什么,我可以答应你,本郡主一向惜才的很。”

她听出她话中虚张声势,中气不足,可能是怕自己反悔要挟她,所以向自己抛出条件,陆昭兰顺着她道:“陆某是今春春闱士子,自然想要一举高中。”

“这好办,”怀真满口答应,这与她来说是小事一桩,“你递一份行卷给我,我明日就将它送至考官的案头。对了,你是哪里人?我将你姓名籍贯报上去,替你引荐。”

陆昭兰轻声回答:“永州延唐人。”

“延唐?”怀真在口里过了两遍地名,却没在脑海里找出一丁点影响。

她生在长安,长在长安,最远最远也只去过神都洛阳,延唐是什么地方?她闻所未闻,不禁口里嘀咕起来,乡下来的……

除了长安和洛阳,任何地方对这些长安的贵女来说都是乡下?陆昭兰不感意外,反而心领神会地笑了一下。

“那你们延唐人也知道长安爱听此曲么?”

陆昭兰想了片刻,有意哄她开心,“郡主殿下芳名远播,选贤举才之举早已传遍大江南北,延唐之人自然不也例外,陆某之前献曲得罪郡主,却仍能得郡主不计前嫌的赏识,实可见郡主宽宏雅量,陆某不才,唯有感激涕零。”

一长串的恭维从她口中说出来,显得与她格格不入。

“虚伪。”怀真笑骂出声。

“不过本郡主爱听,我最爱听别人奉承我。”

长安那些贵公子们整日游手好闲,跟在她后头也不过说这些话,夸她这个,夸她那个,叽叽喳喳的烦得要命,但是她没把他们赶走,就是因为她爱听别人夸她。

怀真郡主最爱听奉承话。

她心情霍然愉悦,笑容挂在脸上,格外真切,陆昭兰不经意回头一撇,又匆匆转过头来。

她不再言语。

胸膛里只剩下一颗怦怦乱跳的心。

行至天暮。

陆昭兰一颗心仿佛尘埃落定似的,回头同怀真道:“郡主,今晚得委屈您露宿了,我去捡干柴生火,您先下来歇息片刻吧。”

“不必。”

怀真得意洋洋看她,从胸口衣襟处扯出一根线,拉出来一看,原来是枚骨哨。

只见她仰头对着漆黑的深空吹响哨鸣。

片刻后,陆昭兰听见一声惊空遏云的鹰唳,黑黢黢的天色什么也看不清,但她能感觉天上有什么拍打翅膀的猛禽,正在她们的头顶盘旋。

“放心吧,很快就有人来救我们了。”

她仿佛只是家常闲话,丝毫不以为意。

但是听在陆昭兰耳朵里却浮起疑惑,她既然能有办法唤人来救自己,为什么还等到了她出现?

她当然不会自恋到想,她在特意等她。

但是,这太奇怪,太不合常理。

她到底想做什么?

人来的很快,地面轰隆隆震动,仿佛雷霆掠过,马蹄飞雪四溅,隔着很远,陆昭兰也能感到地面的震颤。

林间的秃枝不堪重负地簌簌掉雪。

“郡主——”

一声尖而细的声音唤过来,紧跟着,又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唤声,像是从静谧的雪地密林里一下转到了街头巷陌、人声鼎沸的闹市。

“哼!一群蠢货。”

怀真郡主丝毫不掩饰地骂出口,见人快到跟前,转头问陆昭兰:“你怎么办?”

“跟我走吗?”

陆昭兰看着她在黑夜中闪烁着光亮的双眸,心口一跳,喉咙堵住了似的。

马蹄声近在耳边,要跟她走吗?

她沉思了片刻,继而摇了摇头,“不劳烦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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