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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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贾琏做了一个梦。梦里林黛玉毅然决然地想要回苏州，他死活都劝不住，急得“好表妹”“好表妹”的直叫，发愁地想着怎能他一人回京？
入夜后又下起了雨。众人一直围在贾琏的床头，总算见到他睡容有所松动，逐渐转醒过来。
贾琏一睁眼，见着坐在床边的林黛玉的脸，急得伸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守得最近的昭儿吓了一跳：“二爷？”
他还以为贾琏病得难受，忙凑过去问道：“可好些了？”
贾琏看清他乌青的眼眶中一双眼睛泛着红血丝，终于回过神来，缓缓松开了林黛玉的手。
立在林黛玉身后的紫鹃问昭儿：“郎中请来了吗？”
昭儿苦恼地摇摇头。
紫鹃转而同贾琏说道：“琏二爷，姑娘守了您好久，眼下天色已晚，郎中还请吗？”
贾琏慢慢从床上坐起，人还有些恍惚，看着满屋子的人，他久未开口的嗓子有些沙哑：“这是怎了？”
昭儿用袖子抹了抹泪，将方才前前后后的事儿说与他听，接着又着急道：“二爷是怎了？方才怎会晕了过去？”
贾琏也觉得自己浑身酸疼，头脑胀痛，他抬手敲了敲自己浑浑噩噩的脑袋。听了昭儿说方才宅院里的事儿，他怎会不后怕。
贾琏问道：“行刺之人何在？”
早跑没影了。
贾琏又问道：“可有去公衙报官？”
众人仍是无话可说。
“是我叫他们先不轻举妄动。表哥眼下还是身子要紧。”林黛玉开口道。
贾琏见她言语之间紧着自己的安危，心下也颇为感动，“林表妹可有受伤？”
林黛玉将手中的箭尾递到他的眼前：“行刺之人唯有留下羽箭一支。”
贾琏疑惑：“何人欲伤表妹？”
“琏二表哥也不知？”林黛玉反问他。
贾琏至今还不知前后原委，只能听一旁昭儿的一面之词。
什么从天而降一道箭射向了林姑娘，好在林姑娘怀里的小丫头挡着了；什么二爷昏晕过去后，不知何时冒出两个蒙面大汉在戏台旁大打出手；还有眼下郎中请不过来……
贾琏皱眉：“郎中？你们去请了何处的郎中？”
昭儿一脸理所当然：“正是那神医，二爷，难道咱们还能去请到京中的大夫吗？”
“不行。”贾琏拎得清轻重缓急，叮嘱昭儿道，“你先别叫人给京中报信。”
昭儿疑惑：“为何？”
一旁林黛玉回他道：“还不知何人要害我，当务之急还是先提防暗中还有后招。京中路远，我们的人赶回去报信又有何用？”
昭儿闻言吓了一跳：“还还还、还有谁？”
时候不早了，林黛玉要回自己院子去了。
临走时，紫鹃问送她们到院子外的昭儿：“郎中怎迟迟请不来？我还想请郎中为姑娘瞧看呢。”
一说起这事，昭儿又要哭了：“神医他不肯来呐！”
贾琏听说了此事，气得在床上想骂人，却又没力气。
他烦透了那个跛足郎中，昭儿又说人请不过来，他也怒了：“谁稀得请他？不来便不来。”
“可是二爷……”昭儿见他病得都下不了床，又至今不知为何如此，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贾琏沉下脸来，低声道：“这样，你叫人去一趟薛家，离这儿应当也不远。”
薛家原系金陵一霸，虽不久前薛蟠闹事、薛姨妈带着两兄妹投奔贾府客居，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借着薛家留在金陵倚财仗势的根基，难道还不能托人请来好郎中。
“嗳！小的这就去办。”昭儿立即转身朝屋外跑去。
等到转天一清早，不少人还在睡梦中，大门外突然来了人。
昭儿从外头跑回贾琏的院子里，着急喊道：“二爷，二爷！公衙里来人了！”
林黛玉那儿也听说了此事，她起身同紫鹃和雪雁说道：“咱们也去瞧瞧。”
“姑娘？”紫鹃担心又犹豫。
林黛玉只说道：“雪雁，取帷帽来。”
这厢林黛玉等赶到前厅，而后头贾琏的院子里却又响起了昭儿的哀嚎声。
贾琏躺了一晚，人是醒了，可仍是下不了床，无法起身去外头。
大门外，不远处的小镇百姓探头探脑地好奇窥视，几个衙役立在门口，问道：“昨夜有人闯入贵府？”
门房正不知如何作答，这时人群后头传来了紫鹃清亮的声音：“不知差爷可否告知何人报的官？”
她替林黛玉代为询问。
毕竟昨夜贾府的人未曾去过公衙。
领头的衙差并未有所隐瞒，指了指东边，回道：“那府上有人来衙门，说听见有贼人闯入贵府，不知贵府里头如何了？”
隔壁紧闭的大门背后……李大都想打人了！
他揪住自己身前还想偷偷开门张望的总角小厮：“谁叫你去公衙的！”
总角小厮满脸无辜：“我没去啊——我叫人去说了一声。”
“你何必多管闲事！”李大不赞同道。
“贼人私闯民宅，为何不请公衙的人来办差？”总角小厮一脸正气，“除暴安良，追拿凶手！”
李大气得捂住他的嘴往里头拖。
那总角小厮嘴里还唔唔作响：“那个郑李黄一夜未归，不会死于贼人的刀下了吧……”
听闻是隔壁去请了公衙的人时，昭儿刚赶了过来。他昨夜听了贾琏和林黛玉的教导，知道如今不能太过声张，此时他一眼望见屋外好些个衙差，心里咯噔一下。
昭儿看向林黛玉。林黛玉也在帷帽下朝他摇摇头。
她走上前，轻声说道：“几位差爷，我与兄长客居宝地，初来乍到，昨夜病了，宅院内惊慌哄闹，许是叫邻里误会了？”
衙差们看清来人，见是一位头戴帷帽的姑娘，便又问了一句：“府上主事的人呢？”
“是我。”林黛玉一字一顿应道。
她再次上前半步，权当是衙差方才没清她的话。
贾府众人面面相觑。可方才昭儿哭哭啼啼的声音他们也听见了，琏二爷卧病在床，无法出面理事，因此眼下似乎……确实只能听林姑娘代为做主了。
领头的衙差又里头望了望，“贵府真未进了贼人？”
林黛玉不慌不忙道：“多谢差爷关照，府上一切安好。倘若日后真生了事，自会亲自叫人去公衙。”
她此话一出，衙差便以为只是邻里之间因动静太大而闹的误会。
实则前不久这户人家来小镇后，镇上人对此津津乐道，公衙里的人也早有所耳闻。眼下一切都说得过去，几个衙差也犯不着得罪小镇外来旅居之客。
况且这户人家一看便知并非小门小户，若真出了什么事儿，他们小地界的公衙还不见得能将差事办好呢。
总算打发了公衙里来的人，贾府众人也松了一口气。
“昭儿，去送送。”帷帽下的林黛玉低声道。
“嗳！”昭儿勤快地应道。
经此一事，贾府众人在心中觉得，林姑娘办事倒也颇为稳妥。
因此，当厨娘跪在卧病在床的贾琏处时，她也时不时朝坐在一旁的林黛玉往去，盼着林姑娘能替她说说话。
贾琏半坐床头，看着地上跪着的几个厨房里的人，气得头更晕了。方才他的人凑巧查出了昨日厨房弄错了他的药。
他昨日喝的竟然是林表妹的药！
贾琏气不打一处来，捂着脑袋质问眼前几人：“到底谁脑袋瓜子丢了？谁干的这事儿？”
厨娘吓得磕起了头。
昭儿立在一旁，回贾琏道：“是她私自收徒，昨日那个叫阿花的小丫头弄混了林姑娘和二爷您的药。”
那个外头来的小丫头虽闹出了这么大的岔子来，但她昨日挡了林黛玉的险，贾琏一时也没道理拿人是问。
他极为怄气。早知如此，他昨日就不该想起吃那什么劳什子的药！
他的身子十有八`九正是因此才坏掉的。
思及此，贾琏气急攻心，又头晕目眩，忽地一头倒在枕上。
“二爷！”昭儿大叫一声。在场众人亦是惊愕不已。
一旁坐着的林黛玉立即起身：“快去请郎中。”
“可那神医不愿来府中。”昭儿手足无措。
林黛玉上前一步：“你且再去请一趟。”
昭儿咬牙应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跑了出去。
他刚跑出大门外，一旁冷不丁冒出来一道身影，正是隔壁那个总角小厮。
“你别挡道。”昭儿喊道。等他得空，还要同他们算账呢。
总角小厮一手端着一碗药，一手拉住他，脸皮颇厚：“我来还药。”
“什么还药？”昭儿只想甩开他的手。
总角小厮拉起他，不由分说地就朝里头走，边走边热情道：“我们那儿有的是药。”
昭儿本就已经方寸大乱，此刻仿佛摸到了救命稻草，竟病急乱投医，真当没再拦着人，容这总角小厮一路跟着他回到了贾琏院子里。
这时的总角小厮好似做客似的颇为乖巧，进屋后也不东张西望，径直便来到贾琏的床前，掐开贾琏的嘴，动作利索，将碗里的药一股脑儿地往贾琏嘴里倒。
这时昭儿忽然如梦初醒，上前问道：“你这什么药？”
总角小厮嘴里自顾自胡说八道：“嗳呦，怕什么，只要喝不死、便往死里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