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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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光是在丧尸的追逐下逃命就已经很耗费心力了，凌汐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细想。
深红的夜幕下，孤独的黑车在钢铁与灰烟的坟场飞驰，将不知疲倦的追逐者遥遥甩在身后。
逃出高速，凌汐瑶仍旧心如擂鼓，危机时刻爆发出的肾上腺素使她此刻的眼睛仍旧睁的很大。她重重的呼吸着，腾出一只手打上右转向灯，转动方向盘驶向主路。
一旁的男人因着这个动作打量了凌汐瑶一眼，清了清因紧张而干涩的嗓子，像是为了开启话题般说：“这种时候还打转向灯？”
可能是因为刚逃过命，反应有些迟钝，男人的语气绝算不上客气，甚至称得上轻蔑，让凌汐瑶一瞬间想起过年时一进门便大马金刀坐到沙发上询问她学习和恋爱状况的大伯。
大伯以一己之力给凌汐瑶记忆里的每一个春节都蒙上了一层不太美妙的灰纱，凌汐瑶对他半点儿好印象都没有，连带着看男人都不顺眼了几分。
下一秒，她又觉得自己不该这样对人有偏见，于是强迫自己好声好气地解释：“因为可能会遇到别的幸存者，打个灯也不麻烦。”
男人大概也意识到刚才自己语气不对，尴尬地摸了摸稀疏的头顶：“是，别不小心撞到人。”
嘭地一声，一个丧尸被撞飞出去，整个车子都因着这个插曲狠狠地晃了下。
车内安静半晌，男人又说：“这个就不算人吧，哈哈哈……”
他尬笑半晌，又来搭话：“小姑娘胆子挺大啊，怎么敢自己一个人跑出来的？不怕丧尸把你吃了？”
凌汐瑶从小到大都是长辈口中最懂事礼貌的好孩子，可她现在真的绷不住了。
她深吸一口气，话说出口却还是很温婉：“叔叔，在高速上坚持那么久很累吧，你要不要休息一下？我一个人开车没问题的。”
“这个……也是。”
男人于是终于安静下来，鼓捣半天把座位放平，躺了下去。
凌汐瑶又忍不住想提醒他，这样很危险，万一自己一个急刹车下去他很容易受伤。可她怕对方趁机展开新话题，于是纠结半晌，决定谨慎驾驶。
即便如此也没用，不到两分钟，男人又维持着躺着的姿势开口说话了。
“小姑娘，你车开的挺稳当啊，看不出来还是个老司机呢。”说完，男人还颇觉幽默，自己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凌汐瑶已经彻底受够了对方几乎让她忍不住想开窗透口气的油腻，这次语气终于稍微冷了一点：“不，这是我拿驾照后第一次上路。”
“什么？”
刚好有一只丧尸擦着车头过去，这次撞的不重，男人却还是一下坐了起来：“小姑娘，你胆子真不小啊，这怎……”
他话没说完就被凌汐瑶打断：“我叫凌汐瑶。”
车中空气凝滞一瞬，凌汐瑶一瞬间泄气，主动缓解尴尬：“……你叫什么名字？”
“张……张国恒。”男人干巴巴地说。
凌汐瑶根本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该说什么，换做正常情况下她早试着缓和气氛了，但她今晚精神全程高度紧绷，根本不想分半点儿注意力在这个张国恒身上。
她于是胡乱点头，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的路面，试图把注意力转回路线的思考上。
但张国恒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在短暂的沉默后，他又问：“你还见过除我以外的幸存者？”
凌汐瑶很想不理他，但良好的教养让她根本没法刻意冷落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见过。”最终，凌汐瑶再一次妥协。
她寄希望于张国恒听出她的冷漠，知难而退，不过很可惜，对方完全没领会到她过于含蓄的表达。
“真有人啊。”张国恒先是惊叹，然后疑惑地看向后座，“那你没救他们？”
凌汐瑶同时想到了学校里的同学们和那辆从天而降的越野车，出神片刻后摇头。
不过男人没看见，他这时已经沉浸到自己的想象之中去了：“我明白了，你们有个避难所对不对？是不是就在附近？”
凌汐瑶不明白对方又想到哪里去了，她决定实话实说：“我不知道什么避难所。”
“肯定有，不然你一个小姑娘这么多天怎么活下来的？”张国恒半点不信，他一把抓住凌汐瑶的手臂，眼中冒出激动的光，“带我去见你们老大，行不行小姑娘？”
“你别叫我小姑娘。”凌汐瑶还握着方向盘，被他这么猝不及防地一拽，车子一下跑偏出去，惊得她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这下凌汐瑶彻底恼了：“你松手！不要命了？”
“你不会开车。”谁知男人半点儿悔过的意思都没有，反而一把抓住方向盘，另一只手拽着凌汐瑶，试图把人拽起来，“你起来，我来开，我开的比你好。”
“你干什么！”车子这下彻底不受控制地左右晃起来，凌汐瑶拼命甩着胳膊，抗拒着对方的力量，“放开我！”
“你们管事的也真行，让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姑娘出来救人。”张国恒见凌汐瑶抗拒，谆谆善诱，“你现在老实点，先听我的，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你干什么！”凌汐瑶现在无比后悔自己当时良心泛滥，救了这么一个神经病回来，“你松手！这么开车太危险了！”
“知道危险你干嘛不踩刹车？”张国恒反而不耐烦起来，“让开！你老实听我的，别管你们老大怎么说，都让你一个屁都不会的小丫头片子出来干这种危险的活，肯定是手底下没人可用。我到了你们那里就是核心人物，懂不懂点事！”
“你说什么呢？我都说了，没有什么避难所！我是一个人逃出来的！”凌汐瑶死命地争夺方向盘，但是惜命地踩下了刹车。
车子发出刺耳的刹车声，轮胎在地面拖出长长的痕迹，凌汐瑶险些因着惯性撞到方向盘上，多亏安全带的保护才r安然无恙。
“装，再给我装。”张国恒没她这么好运，因为早就探出副驾驶的座位，他刚才狠狠地撞上了前挡风玻璃，缓了半晌才扶着额头重新坐起来，看向凌汐瑶的眼神已经变得狠辣，“松手！我警告你小娘们儿，别他妈的不识好歹！”
争夺愈发激烈，凌汐瑶的注意不得不从路面上移开，在混乱中，她忽然看到张国恒的手腕处有一道明显的咬痕。
下意识的反应，她身体后仰，哐当一声靠到车门上，视线还紧紧盯着那处不该出现的咬痕。
张国恒顺着她的目光落下，躁动的情绪竟然渐渐平静下来。
半晌，他叹了口气，重新摆出一副虚伪的笑脸。
“小姑娘，你相信我，我已经被咬两天了。”他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脸上因为激烈搏斗而产生的潮红仍未褪下，“我对这个病毒有免疫，这就是我为什么说我对你们很重要。”
凌汐瑶抬起眼睛，鼓足勇气和他对视：“异能者的伤口不是你这样的，我见过。”
张国恒明显顿了顿：“你是异能者？”
凌汐瑶险些脱口而出不是，好在她及时意识到这里早就不是学校了，在末世里天真单纯只有死路一条。
“当然是，不然我怎么知道的？”凌汐瑶虚张声势，“我不和你动手是不想伤到你，你不要得寸进尺。”
张国恒气焰明显不如刚才那么盛了：“我说呢，你一个小姑娘怎么活下来的……”
他看上去像是信了。凌汐瑶惊魂未定，慢慢挪回座椅上。
对于张国恒的话，她其实是相信的。倒不是她人有多好骗，主要是哪怕此时此刻，她小臂上那道抓痕留下的伤疤也还没有愈合。凌汐瑶很确定自己没有获得任何异能，所以她相信张国恒也没有被感染。
“你的异能是什么？”车子重新启动，张国恒这次客气了很多，仿佛刚才那个凶恶地恐吓凌汐瑶的人不是他。
这怎么骗？
凌汐瑶害怕露馅，绞尽脑汁地编造：“是……”
得说一个没法验证的！这男人明显不是善茬，万一他发现自己在骗他就完了！
“是什么？”张国恒起了疑心。
“是视力！”凌汐瑶终于灵机一动，想出个合理可信的答案，“我可以看清很远的东西。”
虽然目前凌汐瑶见到的异能者没有一个是身体方向的异变，但张国恒一直被困在高速上，根本不会知道这些。
“是吗？怪不得当时那么乱，你都能看到我。”张国恒看上去真的信了。
“是啊。”凌汐瑶暗中松了口气。
她本以为自己算是蒙混过关，不料这口气还没松完，一旁的张国恒就毫无征兆地扑了上来，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对方用力到手都在发抖，凌汐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徒劳地掰着钳在自己脖颈处的手指。窒息感蔓延，凌汐瑶眼前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黑点。
一场谋杀发生的悄无声息，凌汐瑶从没想过自己没有死在丧尸的围攻下，而是死在好心救助的幸存者手中。
在视线即将彻底模糊的前一刻，凌汐瑶感到有一滴滚烫的液体落到了自己脸上。
她费力地睁大眼睛，却看到了此生最噩梦的画面。
一颗眼珠从男人的眼眶中掉出来，被一点猩红的血肉黏住，半挂在离凌汐瑶半寸不到的地方，随着男人的动作颤动。
血珠从那颗布满红血丝的眼珠上坠落，顺着凌汐瑶的脸颊流到脖颈，沾到掐住脖子的双手上。
凌汐瑶想放声尖叫，可她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前的人明显已经开始变异，凌汐瑶已经闻到了那股令人作呕的腐烂味道，尽管他除了这颗眼球外看起来一切正常。
不，也并不正常。在空荡的眼窝里，腐烂的组织已经生出了小小的蛆虫。那些白色的细小肉芽顺着皮肉慢慢地爬到那张表情凶狠的脸上，和凌汐瑶的距离不足一尺，看上去摇摇欲坠。
强烈的恐惧袭来，凌汐瑶捶打着张国恒的胳膊，拼命侧过头想要离那张恐怖的脸远一点。忽然，她感到本来死死掐住自己脖子的手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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