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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黎攥住手心，睫毛止不住地微颤，如同折翼的蝴蝶。她目光追随着文敏走出房门，见她脚步果真转向阮亦周的宿舍方向。
迟钝片刻后，她难以自抑地推开门，往前走了几步，搜寻到两人交谈的身影。
阮亦周似乎是刚开门出来，神情淡淡的。他垂着眸子，正听文敏说话；文敏则背对着她，双手交叠在身后，十指缠绕。
景黎心口发涩，几乎失神地盯着两人的方向。昏暗的走廊里，两人的距离挨得很近，如同一对羡煞旁人的眷侣。
时间仿佛静止。
景黎不知自己伫立了多久，胸口翻滚出怅然若失之感。终于，似认输一般，她收起眸中的苦涩，迈腿转身。
余光却瞥到——
女生踮起脚尖，似是亲吻男生侧脸的画面。
手机“啪啦”从掌中滑落到地面，屏幕上顿时多了几道明显的裂痕。
她快速弯腰拾捡，怕响声惊扰身后的人，慌不择路地逃向天台。
阮亦周这才发现景黎步履匆匆的背影，心下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他看向刚才突然靠近自己，说是帮他拂去发丝的女生。
他不喜陌生人的触碰，下意识便躲开了，神情也在这之后染上几分不耐。
“以后有什么事学校里说吧，男生住的地方，女生过来恐怕不太合适。”他眉心皱起，看向女生手中提着的甜品盒，“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没办法收下，请回吧。”
“过生日分蛋糕不是很正常吗？”她伸出双臂，咬紧牙关，依然递了上去。
“我不喜欢吃甜食，抱歉。”阮亦周不想再和她纠缠，礼貌拒绝后，便转身回房，门被无情地关上。
文敏的面容染上不易察觉的痛苦和难堪，她攥紧手中的甜品袋，倏地走到楼梯口的垃圾桶边，连同盒子一起扔了进去。
她绝不会轻易放弃。
……
这是景黎第一次在夜间来到天台。白日里阳光刺眼，紫外线强烈，除了晾晒衣服，她几乎不会踏足此处。
夜晚的天台则是寂静无声的，只有皎皎的月色和轻微的虫鸣。
景黎裹紧了身上的外套，凉意顺着裸露的脚踝攀爬至小腿，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中的委屈也愈发加深。
她靠着墙壁外沿慢慢蹲下，脑袋埋进臂弯里。而后，眼泪像涨潮的海水般来势汹汹，不一会儿便哭红了眼。
不知哭了多久，胸口仍是酸涩难忍，她摸出手机，给冉雨昕发去消息：
冉冉，我的胸口好难受，比生病时还要难受。
消息刚发，冉雨昕的语音电话便打了过来。她声音急躁而不失关切：“我的宝，怎么了？”
“就是觉得胸口很难受，闷闷得喘不过气。”景黎哑着嗓子回复。
“黎宝，我听你声音怎么不对劲。你是不是哭了？”
“……”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滑落，景黎失声捂住嘴巴，克制住哽咽。
“别哭了，抱抱～遇到什么事了，黎宝？你跟我说，我一定替你出气。”冉雨昕嗓门不自觉放大。
“呜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景黎泣不成声。
“黎宝，你该不会失恋了吧？！”冉雨昕思来想去，只能大胆猜测。
“嗯？”景黎捂住胸口，不自觉喃喃道，“……就是看到他和其他女生接触，之前只是胸口有些异样，但是今天特别难受，一直想哭。”
“黎宝，你完蛋了！”冉雨昕惊呼，一字一句道，“你-坠-入-爱-河-了！”
“……”脑袋瞬间嗡嗡作响，心脏剧烈跳动，她难以置信地出声，“所以说，我……喜欢上他了？”
“bingo!”冉雨昕咋呼一声，连忙问道，“是谁？让我想想，不会是姓阮的吧？！”
“……”景黎抿唇，以沉默作答。
“我靠！妖孽祸水！”冉雨昕想起某人的帅脸，又抑制不住地痛骂，“真真可恶至极！”
景黎还沉浸在后知后觉的情愫当中，怔怔地没有回应。又听冉雨昕话语一转，安慰道：“没事宝，好男人多的是！这种沾花惹草的咱也不稀罕！哭完就好了哈，别想着他了。”
“嗯，谢谢冉冉。我想自己静一会儿。”听完对方的柔声安慰后，景黎缓缓挂断。
攥着手机的胳膊无力地垂下，心跳仍在加速，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景黎仰头望向夜空，一片黑暗，只有两颗星辰在相互依偎着。有一瞬间，她竟然在想：如果他和她如这星辰一般，该多好。
原来这就是喜欢。
隐晦的、酸涩的、难捱的喜欢。
恍惚记起了少女时期的心动。她想象着那个面容模糊的少年在雪中朝她走来，握住她的手说：“冷吗？”她微笑着摇头，他却温柔地朝她掌心哈气，水汽模糊了她的眼眸，也朦胧了她的心脏。
曾经让她为之心动的那个人，已经许久未和她联系了。打开社交平台，她的最近一条动态仍是支教出发前的停更半年通知，也是唯一一条他没有点赞评论的动态。
或许，他早已将她从自己的生活中抹去，了无痕迹。
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来到陌生的环境，接触陌生的人，竭尽全力适应后，她竟也忘记了与他失去联系后的怅然，渐渐习惯。
却不曾想，这一切是因为——
空落落的心脏被另一个人悄然占据并填满，奇妙地遵循了物理学中的能量守恒定律，即某种能量不会凭空消失，只会从一种形式转化为另一种形式，或者从一个物体转移到其他物体，而能量的总量保持不变。
景黎倏地笑出声来，渐渐笑出了泪，笑花了脸。
*
雾气四起。
窗户蒙上了一层水汽，将外界遮挡得严严实实。景黎穿好衣服走到窗前，怔怔地望了许久。
指尖不觉触上冰冷的玻璃，写出了一个“r”字，她慌乱地连忙擦去，在旁边重新画上了一张笑脸。
亮起的屏幕上还显示着昨晚他发来的睡前消息：好吃吗？
她狠了心没有回复。
虽是大雾天气，学校仍坚持举行了升旗仪式。学生们耷拉着小脸慢吞吞地往操场蠕动，不觉打起哈欠，带着春日的倦意。
景黎提前来到了队伍后方的巡查地点等待。周围早到的几位老师她并不熟悉，微笑着打了招呼后，便将目光放向陆陆续续到齐的学生队伍。
仪式还未开始，学生们交头接耳，讨论着明星八卦。
“你猜我今天看到谁了？”一个女生附在旁边女生的耳朵旁说道。
“谁啊？”
“美术老师和咱们班主任并排走着，举止可亲密了。”女生看了眼四周，声音渐渐放低。
“阮老师和文老师？不会吧！”另一个女生惊呼出声，前后侧的学生纷纷瞩目。
“你小点声！我亲眼看到的，还能有假？我怀疑，他们在……这个。”女生的两根食指相对，戳了几下。
恰巧走来巡视的景黎将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进耳朵里。在看到女生指尖的动作后，她下意识地黑了脸，严厉警告道：“你们两个，别说悄悄话了，在队伍里站好！”
“哇，仙女老师今天火气好大～”两名女生识趣地转过身子，中止了话题后，乖乖站好。
景黎绕过两人，重新回到队伍后方。
刚才的对话还在耳边回荡。心中倏地升起一股无名火，她忿忿地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头。
石头在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后，砸到了对面人的腿上。景黎抬眸，不料正是她欲发泄怒火的对象。
她没好气地白了阮亦周一眼，快速转过身子，一句话也没说。
阮亦周嘴唇动了动，想起昨天的消息她也未回，不知是哪里又惹她生气了，疑惑地摸了摸鼻子。
难道是下了三轮车后，他提醒的那句，她气还没消？于是决定再想个法子讨她开心。
殊不知自己的名字已从“无耻小人”名单晋级到“死亡”名单里。
……
大课间后，景黎回到办公室，发现电脑端登录的微信又收到他的几条消息：
还在生气吗？我给你带了礼物赔罪。
来实验室吧，给你看看我特意购置的摄影仪器。
看到前一句，景黎果断叉掉。但后一句又和正事有关，她不得不认真考量。她从来都不是公私不分的人，何况，开发校本课程还是她这半年最重要的事。
看来，还是要去一趟。
景黎气喘吁吁地爬到七楼后，上课铃声刚好打响，在走廊上玩耍打闹的学生们一溜烟跑回了自己的教室。她正了正神色，走到走廊尽头的实验室门口，轻敲了几下后，推门而入。
阮亦周正躬身摆弄着立式摄像机，调试出合适的高度。听到关门声响，他抬起头，唇角勾起温柔的弧度，衬得眉眼更加深邃迷人。
“来了？过来看看。”
差点被他笑容蛊惑的景黎恢复神智，神色淡漠地走了过去。
“这架相机不仅可以360度自动聚焦拍摄，还能拉远近景，很适合视频。”他话语欣喜地为她介绍。
“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用这台摄影机把开发校本课程的过程记录下来？”谈及正事，景黎思索后向他确认。
“对。我之前带来的那台手持相机可以在课上给学生们用，让他们记录一些实验瞬间。”景黎有些惊讶，她没想到不到一周的时间，他便读完了自己的课程方案，还加入了自己的想法和创意。
她原以为他只是随便参与、帮忙拍摄，他这般认真，倒是让她另眼相看。心脏怦怦跳动起来，在他专注的目光中，景黎的双颊迅速泛成桃粉色，如同扑了娇艳的胭脂。
但一想到昨日那幕，胸口不免气闷，她聚起一脸冷意，淡淡道：
“谁允许你擅作主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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