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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动态仅存在了五分钟，景黎咬着下唇，还是删了。
她到底在担心什么呢？一个戏弄他的人，是死是活与她何干。
心口却莫名觉得难受，闷闷得喘不上气。
冷空气无情地灌入鼻腔和耳朵，裸露的肌肤冰凉如雪。大概是天气原因吧，她想。
景黎将身后垂下的帽子戴上，裹紧了围巾。雪花纷纷扬扬落下，她撑起伞，在雪地里踏出一串串脚印。
远处有孩童在小树林里玩耍，堆起了半米高的雪人。她走了过去，笑着问：“小朋友，你们手冷不冷呀？”
“姐姐，我们不冷。现在可烫了。”小女孩蹲在地上，举起红通通的小手给她看。
“可是雪人不是已经堆好了吗？”她嗓音温软，继续问道。
“我们还要再做一个小雪人，这样大雪人就不会孤单了。”小女孩低头团着手中的雪球，声音含糊不清。
“这样啊……”她眉头轻蹙，似在回忆。
那是三年前的冬天，彼时景黎刚升高一。京市下了一场比以往都要持久的暴雪，整整五天。由于路面积雪深厚，教育局下发通知，中小学全部放假。
景黎无处可去，在家中闷了三天。等到第四天早上雪势稍小时，她终于疯了一般冲出家门，跑到小区广场。
空地上被孩子们堆了好几个雪人，已经被这几日不间断的暴雪湮没了半个身子，看不清轮廓。她将伞柄撑在地上，蹲在伞下狭窄的空间里，开始搓起雪球。
冷空气在清晨格外凛冽，不到一刻钟，她的双耳和脸颊便被冻得通红。景黎吸了吸鼻子，双手已经凉如冰渣，指尖也微微颤抖。她没有停止，继续用掌心平滑雪球的形状。
半个小时后，两个一大一小的雪球，刚好被手掌握住。她小心翼翼地将雪球堆起，从口袋里摸出几粒杏仁和瓜子，装饰成雪人的五官和手臂。
一切完成后，景黎将小雪人放在了水池边的高台上，用手机拍了下来。等到她回到家中，双手已如烈火灼烧般炙热，掌心向四周开始发痒。
她忍住搓手的冲动，用纸巾擦了擦，迫不及待地点开聊天框。
许愿池的锦鲤：[向你发送一张图片]
许愿池的锦鲤：看！我堆的雪人。[跳跳]
阮亦周正窝在沙发上听歌，刚起床的倦意未消，便收到了她的消息。
他将图片保存了下来，回：手不冷吗？
脑海中很难想象出她白皙的手指变得通红的模样。
对方似乎很开心，不在意地回道：没关系，用热水泡一泡就好了。
他弯起嘴角，手指动得飞快：可是。
我怕你冷。
景黎大脑宕机了一会儿，五官因瞬间燃起的笑意拢成一团，她努力压下拼命上翘的唇角，好久才回复：不会啦，头顶的空调吹得嗡嗡响。[调皮]
她看到对方回：那就好。[向你发送一张图片]
景黎点开来看，是一张大雪人和她堆的小雪人拼接在一起的图片。中心线上，两个雪人恰好呈现大手拉小手的状态。
景黎心跳突然加速，她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唇，按住蹦跳如雷的胸口，回：
这是什么哇？
几秒钟后，他发来一条让她瞬间笑颜如花的消息：因为——
一个雪人会孤单。
少年时期的心动就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卷走了她的所有理智。在皑皑白雪中，她想象着少年朝她缓缓走来，牵起她的手，而后漫步雪中。
她将这幅场景命名为：心动。
但少年时期的心动更像是夜空中绚烂的烟火，美好而转瞬即逝。
*
景黎从上次展览回来后，再也未见过阮亦周。冉雨昕自从得知了大致情节后，也识趣地不再向她提起这个人。
她想，他信守了承诺，不再出现在她面前，从此消失在她的世界，像从未出现过一般。这未尝不是件好事。
景黎叹了口气，打开期刊网站，查看新收到的邮件。编辑根据她上次投稿的文章反馈了一些小意见，言外之意是修改完后便会被录用。
她几天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将好消息告诉导师和父亲。两人回复的内容大差不差：不错，还要继续努力。
她的确要继续努力，因为在她所选择的道路上，探索才刚刚开始。
……
回家前一天，景黎参加了最后一次社团活动。这次是所有社团的期末大团建，地点选在了体育场馆内空间宽阔的休息场地。
景黎到时，各种桌椅已经摆放完毕，每张桌子上都放了各式各样的零食。她刚坐下，便看到了不少熟人。
冉雨昕的社团位置在她的斜对面，她正和孟为争论着什么，脸蛋憋得通红。只见她气呼呼地踢了对方一脚，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而孟为黝黑的肤色也染上了不易察觉的红晕，低头剥起橘子。
这两人，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景黎没多想，朝冉雨昕打了个招呼。四下环顾，却没发现张柯然的身影。她这次来是交退社表的。
“学妹，来得这么早啊！”她刚低头，对方便眯着桃花眼，笑意盈盈地看向她，牙齿白得像是牙膏广告的专用模特。
“刚来一会儿。这是我的退社申请。”她从包里掏出纸张，递了过去。
“你要退社？”张柯然吃惊地张大嘴巴，“为什么？”
“我下学期就不在学校了，不能继续参与社团活动了。”她沉下眸子，耐心解释。
“你不在学校去哪啊？难道是休学？！”张柯然嘴巴张得更大了。
“支教。”景黎眉头蹙起，忍着最后的耐心，“前段时间下发的那个项目。”
随后，她便借口去洗手间，逃离了对方可能持续的盘问。
这两人对她就没有丝毫愧疚吗？还是说，张柯然根本不知道她们发生的事。
不管答案是什么，景黎都不想再和他们有任何联系了。
……
女生走后，张柯然眼疾手快地将这一消息告知阮亦周。他怎么觉得，自己有点像皇帝身边的御前太监，将和她有关的消息事无巨细地禀报，然后等待恩赏。
他甩了甩脑袋，打消了这一荒唐的想法。
ryiz：什么意思？她下学期不在学校了？
柯然一梦：嗯啊，退社表上不是写了申请原因嘛。
ryiz：我不在的时候，你欺负她了？
柯然一梦：大哥，你别什么锅都往我身上扣啊！上次你们出去回来后，她路上碰见我，眼神差点把我杀了，我还想问你干了什么呢？
张柯然越想越气，打开手边的可乐，猛地灌了一口。
ryiz：这个支教项目什么时候的事？通知发我看看。
张柯然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把班级群的消息转发过去。随即意识到了什么，惊讶道：你不会也想去支教吧？你疯了？！
ryiz：你是猪吗？报名已经截止了。
ryiz：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吗？
张柯然悬起的心重新落了地，他惊魂未定地回复：那太好了！（要是你爸知道你去支教，我的命根子就不保了。）后半句话，他当然不可能说出去。
因为他如今经营的摄影工作室，阮亦周他爸投了90%的股份，要求的回报是——将这小子的情况经常向他汇报。
所以，自从知道阮亦周网恋后，张柯然每天过得提心吊胆，一边是自己的好兄弟，一边是自己心爱的工作室。
真是两难抉择。
所以，他当了“双面间谍”。
这样想着，张柯然摸了摸鼻子，心虚地回复：她就在我旁边。[向你发送一张图片]
图片中，女生的侧颜模糊而不失清丽，目光发散，似在思索着什么。
*
阮亦周刚从考场出来，长腿一迈，转向对方发来的位置。他一路奔跑，耳侧是刺骨的冷风，双脚在雪地里踏出一串串极深的脚印。
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见她。
原本三十分钟的步行路程硬生生被压成了十几分钟，他喘着粗气推开场馆的大门，目光巡视着她的身影。
她并不在张柯然发的图片位置。
是已经回去了么？
阮亦周失望地垂下眸子，步伐变得沉重，却在余光瞥到前方走廊卫生间门口的人影后，倏地亮了起来。
他快步追了上去。
“等等！”
女生转过身子，目光由疑惑转为震惊，再到疏离和冷淡。
“我不是说过，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吗？”她红唇轻启，语气含有一丝愠怒。
“可我，并没有答应。”阮亦周难得说出这种胡搅蛮缠、不可理喻的话，于是说完，自己便低声笑了。
“你！真是个无赖！”女生的脸颊涨红，生气地跺了一下脚。
“如果你愿意见我，我可以是无赖。”他抿住笑意，认真说道。
“你是觉得戏弄我，很好玩吗？”她眼睛突然红了，声音开始颤抖，“阮亦周，你到底要耍我多少次才满意？”
“我……对不起。”仿佛又回到了那日的情景，他心急如焚，却不知该如何解释，“但我可以发誓，我从来没有戏弄你的想法——”
“以前不会，今后更不会。”
“可我不相信你，也不会再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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