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学术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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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周，约书亚每天巴不得住在马戏团里，这让他本就糟糕的名声雪上加霜，他依然妄图给自己留存最后一丝颜面，“看望病人”这一所谓的正当原因缓解了他内心受到的谴责。
不知是不是错觉，约书亚总觉得“塞壬”好像能够辨认出他和其他人，或许是因为约书亚身上与生俱来的那种文弱无害的气质太过显眼，蛇人似乎和马戏团里的其他动物一样，对他颇为亲近。
具体表现为，他并不抗拒约书亚的靠近，每当约书亚小心翼翼地靠近帐篷，他都只是懒洋洋地掀开眼皮看一眼，就又一动不动地躺下了。
有时，“塞壬”所展示出的那种松弛的姿态让约书亚以为，这不是一个类人的冷血动物，而更像一个慵懒的，聪明的人类。
这让约书亚更为确定他的推论——蛇人并不是智商低下的低等物种，他对于驯养员的亲近有一个日益加深的、可被量化的过程，这让他区别于与马戏团的其他动物。
约书亚有时甚至想要试探，“塞壬”是否可以听懂自己简单的指令。
但这一计划还没得以实施就夭折了，原因很简单——“塞壬”或许具有极为惊人的智商，但他的配合性实在是太低了，难怪之前的驯兽师总看不惯他，这样不听从指令又特立独行的野兽确实容易给人一种挫败感，毕竟人类天生的种族优越感是那么强烈。
约书亚并不气馁，他有时会带一些新鲜的鱼肉或者动物内脏过来，根据他的猜测，蛇人这一物种或许不具备初步社会化的分级，否则难以解释“塞壬”这种孤僻的性格。
他尝试通过食物和肌肉记忆与蛇人建立初步的联系，但约书亚显然不是一个合格的驯养员，他太容易心软了，就连“挨饿”这种最低级的训导手段都舍不得实施，难怪他的实验总是毫无进展。
所以，这些小伎俩无一例外地失败了，“塞壬”就像某种难以捉摸的猫科动物，每当约书亚苦于突破进展，一个人闷闷坐在一边时，他就会在一旁弄出些动静，来吸引约书亚的注意，但每次约书亚想要他配合做些什么“行为智商实验”，他又摆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这场学术实验搁浅截止于今天下午。
事情的诱因开始于几天前，自从来到马戏团，约书亚“书呆子”属性在得以长时间近距离接触“塞壬”时发挥地淋漓尽致。
有时他一个人呆呆地冥想，一动不动几个小时，这使得他本就不富裕的健康情况变得更糟，每当长时间蹲下以后站起来，总是会伴随着一股眩晕感。
这算是他的老毛病了，低血糖与过度劳累都有可能是诱因，但约书亚从未把它放在心上。
然而这种放纵这一次却差点要了他的命。
下午，他和往常一样为“塞壬”处理伤口，蛇人的身体素质十分夸张，明明几天前还狰狞可怖的伤口现在只剩下了一层薄薄的痕迹。
空气中隐隐约约拢着一股□□瑰丽的味道，约书亚翕动鼻尖想要判断香味的成分，那种气味却伴随着湿漉漉的空气入侵了他口唇处的粘膜，他甚至有些昏昏沉沉了。
——有点不太对劲。
约书亚有些模糊的脑子后知后觉地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这位过分单纯的贵族少爷并意识不到，蛇人这段时间以来展现出的温顺无害或许都是伪装，而毫无疑问他成功了，就在前天，约书亚甚至因为心软，偷偷取下了“塞壬”脖子上那带着倒刺的项圈。
又是熟悉的眩晕感，约书亚勉励站起来，两条腿却仿佛变成了煮软的面条，支撑不起身体的重量。
“……”
他晕乎乎地倒下了。
这是一个十足危险的信号，即便是一个刚入行的新人驯兽师也知道，绝对不能把自己的后背暴露在野兽面前，除非你想被撕成碎片。
然而，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头部最先感到一股柔软的触感。
一阵天旋地转过后，约书亚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景象，是蛇人苍白劲瘦的腹部。
一瞬间，他忽然想到了那个被撕烂的驯兽员，难以言喻的恐惧刹然袭上心头，约书亚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他竭力保持冷静，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和蛇人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
然而下一秒他就僵住了，颈上传来一股冰凉的触感，约书亚一动也不敢动，蛇人竟然在用两只手轻轻摩挲着约书亚的颈部，意识到这一点，他差点忍不住尖叫起来。
“塞壬”的手背上分布着些许锋利的鳞片，此时随着他的动作时而剐蹭到颈部娇嫩的皮肤，带来一丝丝含着凉意的痛感。
约书亚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他是多么愚蠢，竟然以为能够和一只野兽建立起什么情感，而现在，他要为自己的天真付出代价了。
此刻他唯一能奢求的，就是一过程能够快一点。
然而下一秒，约书亚又霎地睁开了眼睛。
原本放在他脖子上的手不知何时游离到了胸前。蛇人似乎对他身上穿的丝绸衬衫很感兴趣，一只手探了进去，另一只手卡住约书亚的头部，让他不要乱动。
意识到蛇人似乎并不想伤害他，约书亚早已宕机的大脑终于又缓慢地重启运行了。
“求你...求求你!别吃我！”约书亚几乎是慌不择路地说出这句话，也不管面前的野兽到底能不能听懂他说的话。他下意识抬起手握住了蛇人的手臂，以一种非常臣服的姿态哀求道。
可能是害怕到精神恍惚了，约书亚似乎听到了“塞壬”发出了一声轻笑。
这或许不是错觉，因为两人姿势的缘故，约书亚能感觉到“塞壬”胸腔处传来的，因为发笑而产生的震动。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是吗？”意识到这一点，约书亚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一瞬间，对于“蛇人或许能够与人类交流”这一震撼发现甚至短暂地盖过了他的恐惧。
他甚至无法抑制地产生了一些荒谬的幻想，或许他可以尝试学习另一物种的交流方式？这一生物学上的突破一定能够颠覆99%的科学期刊。
可惜的是，“塞壬”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与此同时，他似乎不再满足于用手感受身下猎物的温度，在把约书亚调整到一个更方便“入口”的位置以后，取而代之的是细长的蛇信。
约书亚下意识地躲了一下，他控制不住地战栗，心中不禁泛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他忍不住蜷起两肩，缩起脖子，以一种可怜又可笑的姿势妄图躲避那种濡湿的侵犯。
或、或许，“塞壬”只是和其他动物一样，通过舔舐来表达自己的亲近呢？
如果他能转过头看一看身后的人脸上的表情，便绝对得不出这种结论了。
气氛逐渐变得黏着起来，约书亚无端端地感到口干舌燥，他忍不住张开嘴呼吸，探出舌头，甚至抬起手去抓挠自己的咽喉，那些被蛇信扫过的部位仿佛被什么东西吸附住了似的，带来一种过敏后灼烧的痛感。
约书亚甚至能听到自己胸膛里传来的心跳声——这是肾上腺素飙升的一个标志。
或许他已经被注射了毒素，约书亚昏昏沉沉地想，此时此刻他的大脑仿佛融化的黄油，逐渐塌陷在棉花糖里。
“--约书亚老爷！”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了欧文的叫喊声，约书亚已经被麻痹地昏昏沉沉的神经末梢忽然被蛇咬了一口似的清醒了过来，他几乎连滚带爬地脱离了蛇人的身下。
骤然看见他慌乱的神情和凌乱的衣服，欧文一时间也吓了一跳。
谢天谢地他并没有看到刚才那一幕，迟钝如约书亚也不可否认，刚才的画面在别人看来得有多么惊悚和怪异，而他的过激反应更为这件事添加了一些□□的意味。
约书亚僵硬地转了转头，他心虚地看了一眼蛇人的方向，余光里他撇到蛇人似乎又躺了回去——这是他在外人面前一贯的表现。
欧文的到来并不是偶然，约书亚从他闪烁的目光和简直就要溢出来的欲望里品出一丝不妙来。
“约书亚老爷...”，果然，下一秒他就把约书亚神神秘秘地叫到一边。
“帝都那边的科学院花高价向我购买蛇人，你觉得怎样？”
还不待约书亚开口，他又急匆匆地补充：“他们给的待遇简直棒极了，而且你知道的，帝都科学院里全都是首席天才！”
“欧文，这不是你真正的理由。”约书亚冷冷地打断了他，“我出的价不一定比科学院低，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一个你要把他卖给别人的理由。”
闻言，欧文露出为难的表情，他似乎顾虑重重，但是最后，他还是悄悄靠近约书亚，以一种好奇又夹杂着畏惧的口吻说道：“那位，就是那位大人，对蛇人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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