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下。

倨傲得不肯开口的祁国长公主何予歆说的第一句话,竟是她阿昙当初受过的痛。

阿昙捏紧了手里的平安符。那时的她手生,不会绣繁复的花纹,把心思全用在“平安”和自己的名字上,选了上好的金丝一针一线缝上去。多年后,布料磨损,颜色黯了些,凸出的字样仍是结实,她用力握紧,便觉着这些字硌出来的微疼提醒了自己。

戴着她做的平安符又如何?眼前的人下令打她逐她,定定地看着她受刑,不仅毫无犹豫,还数着无情的鞭笞究竟有多少次。

阿昙复又举起了鞭子。

何予歆坦然望她,面无表情,似乎没被这一切影响半分。

沦为阶下囚,还是这一副掌控大局的模样?阿昙咬牙切齿,恨恨地打了下去,想要把何予歆冷静的模样碎成齑粉,想让何予歆对她摇尾乞怜,痛哭流涕。

一下,两下,三下……第四下的时候,何予歆护着头的手倏然松了,缓缓垂落,砰的打在了地上,苍白如纸的脸露了出来,眼睛闭合,嘴巴流出一抹刺眼的鲜红。

阿昙皱眉,踢去两脚,“醒醒。”

何予歆没有反应,柔软无力的身体被她踢得一摇一晃。

阿昙蹲下,探了探鼻息。

没死。

阿昙记着义父林玎的交代,出了一通气就打算把何予歆弄醒了继续审正事。她走到营帐门口,冲着候着的仆从喊,“提水来。”

外头候着的小厮答应一声,跑去打水,

趁这功夫,阿昙坐下来歇一歇,放下鞭子才察觉手心被自己用力打人的劲儿磨得发红。她要揉一揉,放下左手攥了许久的平安符又变了主意,回头去搜何予歆的身。

何予歆确实是晕过去了,被她碰着敏感怕痒的地方也毫无反应。

单单这么摸着搜,阿昙觉着会有遗漏,想想在义父的命令之下绝不会有人来打扰审问,一不做二不休,开始脱何予歆的衣服。

“你干什么?”

阿昙才解了何予歆的外衣,被一声怒斥给止住了。她暗暗叹气,收手转身面对不知怎么前来查看的林玎,“义父,我在搜身,看看她身上有什么东西。”

林玎不看她,侧身站在不远处冷哼一声,“谁知道呢。”

阿昙扯了一张毯子扔到何予歆的身上盖住凌乱,走到了林玎面前毕恭毕敬地说,“义父,坐下说吧。”

“没几句,就这么说吧。”

林玎拂掉了她的手,也就见到了抽鞭子留下的掌心红肿,“悠着点,这是祁国的贵族,细皮嫩肉不经打。你要是打死了,我们拿什么回去交差?”

阿昙不说自己被何予歆一句话刺激得忘记分寸,嘴硬道,“死不了,我有数。”

“问出什么了?”

“没有。”

阿昙抿唇,“她嘴硬。”

林玎随意扫视周围,一下子看到了古怪,“桌上的是什么?”

“没什么!”

阿昙慌了慌,一边否认一边抢着去桌边藏好平安符,“女儿家的东西,义父想看吗?”

“……不看了。”

林玎真以为她从何予歆身上走出了什么私密物,不追问,只是叮嘱,“不要意气用事,得留住她一条命。”

阿昙答应着,把林玎送了出去。

回过头,她看向晕过去的何予歆,真的有些担忧:刚才下手是不是重了?如果何予歆这么死了,她什么都没问着,如何向义父交代?还有,她恨了何予歆三年,每当治伤和练武感受到痛苦要撑不下去了,便想一想如何报仇。辛苦三年,换来短短一会儿的痛快,不值得。

阿昙把何予歆抱到了床上,找人来疗伤。

军医来了,见到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躺在她的床上,表情古怪。

“这是祁国的长公主,藏得越深越好。”

阿昙也搞不清自己怎么顺手把人扶到床上了,心里别扭,跟军医解释了句,“带出营帐会被人瞧见。”

军医把着脉,不甚在意地点点头,“没什么大碍,喂点东西,给伤处擦一擦药膏就成。”

说罢,这位军中威望极高的医者没去瞧一旁候着的丫鬟,把药膏给了她。

阿昙瞪着手里的药盒,没发话,送走了大夫马上扔给了丫鬟,“你来擦。”

丫鬟听话应着,到床边去解何予歆的衣裳。领口敞开些许,就露出了一道红痕,在何予歆白皙的身体上显得极为骇然。丫鬟见了伤就抹药,清透药膏化在上头散出了馥郁的草药香气,转悠开来,勾着阿昙望向更显细嫩的盈盈雪肤。

阿昙瞧着瞧着,觉得自己被丫鬟擦药的指尖在何予歆身上转悠的画面催出了一点焦躁的火气。

“等等。”

阿昙开了口,“你去准备点吃的。”

“是。”

丫鬟放下了药膏。

阿昙端坐不动,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

直到听不着。

“义父说,她不能死。”

阿昙在心里这么与自己说着,拿起药膏,一点点给何予歆擦药。

——

何予歆一时半会儿醒不来。阿昙瞧着苍白羸弱、任她宰割的仇人,心思很乱,想要杀掉何予歆图个痛快,又被义父的叮嘱和不甘就这么结束的犹豫折磨得难挨。

“你看着点。”

阿昙不想这么乱下去,给丫鬟交代一声便去别处看看祁国的俘虏。

比起长公主,其他人的境遇可谓是水深火热。阿昙越靠近俘虏关押的地方,越听得清痛苦的喊叫和求饶。三年了,她刻意不去想祁国的一切,扮演着林玎女儿的角色,险些以为自己真的抛开过去安安心心做了丞周国的人了。听到熟悉的口音,她才发现自己没忘,回忆里响着了灾民堆的惨嚎和深宫的哭泣,与当前的声音合成一片。

阿昙揉揉眉心,问身边的随从,“抓了多少人?”

随从未答,被一个尖锐的声音抢了先。

“阿昙!”

阿昙循声望去,见着一个满脸鲜血的女人。鲜血遮挡了女人的容颜,但掩不住那双瞪得老大、死死盯人的眼睛,残破衣裳不复当初,唯有手上的镯子显示着昔日身份不一般。

“叛徒!”

女人遭此巨变已变得举止粗鲁,啐她一口,拼命往外伸手踢脚想冲出牢笼将她撕碎。

阿昙走近了,认出这是曾经跟她一起伺候长公主的宫女初彤。丞周国的人看着,她不会认,吩咐旁人一声,“堵上她的嘴巴。”

初彤急急把话给骂完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殿下饶你一命,你竟……唔!”

阿昙停下了步子。

初彤的嘴巴已经被堵上了,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阿昙听着,不由抬手抚一抚藏在衣内的平安符,思忖许久,还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当年的事,真的没有隐情吗?

她折回去,打发走周围的人,把初彤堵嘴的布拿下来了。

“你说什么?”

阿昙压低了声音,审问初彤。

初彤挣扎一番耗尽力气,想骂她,出口却是急急喘气的狼狈,“殿下没杀你,你竟然……”

“没杀我?她打了三十四下。”

阿昙冷哼,“用带着尖刺的鞭子。”

初彤竟是放声大笑,“同一条鞭子,彩棠挨了不到二十下就死了。”

阿昙一愣。

初彤看她愣神,像是终于占到上风的斗鸡,趁胜追击地把每一个字化成尖利的攫啄来扰乱她攻击她,“太后派的人不一样,该打就打,不会对贱人手软!”

贱人。阿昙面色一沉,挥了鞭子。

初彤戴着镣铐避之不及,吃痛倒地,颤抖的身体在地上扑腾。阿昙没有犹豫,给回头望来的随从使个眼色。随从明白了意思,拿了尖刀大步大步走来,不等初彤缓过被打的痛就砍了下去。

“啊!”

初彤只喊出了一声惨叫,就死于乱刀之下。

飞溅的鲜血落在阿昙眼前,染红了泥沙。阿昙不避开,定定看着知晓自己真正身份的又一个人死去,不免被溅到了几滴鲜血。鲜血脏了衣衫和靴子,她打算回去换一换,顺便看看何予歆是否醒来。

“郡主。”

丫鬟见到她就抖了一抖。

林玎被封了王,她身为义女也沾光得了一个郡主的身份。不过,林玎打着仗不想被叫王爷,对她也是个相同的态度,觉着郡主意味着娇生惯养,不让下头的人叫。跟来伺候的丫鬟叫惯了郡主,一着急,忘了林玎的命令把打仗前的称呼搬出来了。

阿昙没在意称谓,定定看着坐在床上的何予歆。

何予歆随意瞥了她一眼,继续吃手里的热粥,活动自如的双手完全可以给傻愣愣转身喊郡主的丫鬟一击。

阿昙又惊又怒,“绑回去!”

之前看病,大夫要查看伤势把镣铐解开了。她离开之前觉得不妥,特意找绳子绑住了何予歆的手脚。没想到,她走了一会儿的功夫,丫鬟擅自松绑,给了何予歆悠哉游哉坐在那儿吃饭的自由。

丫鬟如梦初醒赶紧找绳子,想把何予歆绑回去。

“蠢货!”

丫鬟离何予歆这么近也不顾忌地低头翻找,阿昙气不打一处来,拿了鞭子冲上前。

丫鬟失神,阿昙发怒,鞭子随时会抽过去。何予歆却跟个局外人一样,不慌不忙地放下粥碗,擦擦唇角,昂头对上逼近要动手的阿昙。

“郡主息怒。”

何予歆主动将白皙细腕送到她的眼前,唇角勾出了一个讥诮的笑,“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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