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深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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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兰整个人——或者说整个人鱼，都是圆圆的，眼睛如此脸也如此，连尾巴的边缘都是钝钝的，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如果是佩尔修斯的学生的话，正是最有精力最烂漫的年纪，她的外形实在可爱，让人不自觉地生出亲近感。
只是不知道人鱼的年龄是怎样换算的，也不知道外表呈现的是否真实。
可兰眨着圆圆的眼睛看了看希瑞丝，恭敬地低头说：“客人请随我来。”
塞缪尔趁还没有松开，晃了晃希瑞丝的手，等希瑞丝看过来之后解释道：“这是服侍照顾我的可兰，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和她讲，你们跟她一起去安顿一下。”
为什么是她照顾你啊，看起来明明你比较大，希瑞丝压下了心中这个对委托人不太尊敬的问题。
她先和可兰说了稍等，然后侧身问塞缪尔：“我们就这样先去休息吗？要不要先讲讲委托相关的事情？”
“今天赶路已经很累了，我们改天再说吧。”塞缪尔又晃了晃希瑞丝的手，水波荡漾，他金色的眼睛显得湿漉漉的。
希瑞丝想到他口中听起来身体状况微妙的老国王，有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再问，颔首答应下来，拽上赫斯佩路斯跟着可兰离开。
*
可兰带两人来到了客房。
客房从外面看起来像个大椰子，有着白色的外壳，安放在宫殿之内，周围是自由生长的海底植物，“椰子壳”里是基础设施一应俱全的卧房。
“客人们先住在这里，如果缺少什么随时告诉我。”橙色头发橙色尾巴的小人鱼摇了摇尾巴，这么说。
“这里曾经有接待过陆地上的客人吗？”希瑞丝看了一眼房间内部，问道。
“有的，这两间房间就是可以让陆地上的客人居住的那种，”可兰点了点头，认真讲解：“如果需要的话，在门的内侧这里，按一下这个按钮，屋子里就会变成和陆地上一样没有海水的环境啦。”
“看起来像是机械师们的作品。”希瑞丝若有所思。
可兰对客人们的疑问有问必答：“是的，不然外观也不会这么，呃，和我们的宫殿风格不一样。”
“我明白了，谢谢。”希瑞丝语气温和地回复。
可兰摆了下尾巴，换成准备离开的姿势，在游走之前又交代了一句：“对着屋内桌子上的海螺喊我我就能听到，客人们有什么需要随时告诉我哦。”
希瑞丝微笑着点头。
直到可兰离开，她才逐渐收回自己的表情，面色平淡了许多。
不太对劲。
如果确实政权倾轧的情况比较严重，塞缪尔能这么自由出入宫殿便不太正常；城市中的居民们看起来也并不慌乱，生活仍然很有秩序，不像在担心自家国王的状态；希瑞丝两人作为塞缪尔的客人，能够正常被招待并住下来，没有遭到任何盘问检查……疑点重重，塞缪尔不像是他口中说的那么走投无路。
虽然能够感觉到塞缪尔大概率有争权夺利之心，但是这和希瑞丝的目的不冲突，她不想多事，姑且走一步看一步。
希瑞丝向沉默的赫斯佩路斯指了指其中的一间房子，随后没有多做说明，径自向另一间游了过去。
其实从生理上来说，被赐福的她不太需要将房间内的环境换成陆地上的模式，但是从心理上来讲，一直泡在水中总有种奇奇怪怪的感觉。
进入房间关上门之后，希瑞丝还是回身按下了门上的按钮，感受着房间内的海水逐渐涌出。
她坐在铺着被海水浸泡后仍然干爽的布料的贝壳大床上，习惯性拉起脖子上的链子，准备拿出机械鸟，给阿麦希斯特发一下目前的情况。
重量有点不对，希瑞丝的手顿了一下，继续完全拉起来之后，她看到了链条底部，空无一物。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机械鸟不见了。
……别的先不说，她的实习报告该怎么办啊？！
按照索朗其之盾的规定，缺少实习报告之后补齐即可，最多浪费一些时间，极端严重的情况才有可能导致需要延长实习期。
希瑞丝之前一直通过机械鸟传音之外的复写功能，写好报告之后发送给阿麦希斯特，再送到索朗其之盾。
丢失机械鸟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她完全可以等到阿麦希斯特察觉不对后来找自己，只是，在失去对外通讯的这一段时间里，希瑞丝能够从头到尾保证自己的安全吗？
*
这个担忧当然没必要和塞缪尔说。
希瑞丝语气少见的带了几分焦急，向塞缪尔解释了机械鸟丢失后可能会出现的实习报告的问题。
“应该是遗漏在大海中了，我们回来的时候被水流带走了。”塞缪尔猜测。
希瑞丝对此不置可否，只坚持问：“有什么寻找的方法吗？”
“我们可以沿路一起找一找，只是……”塞缪尔显得有些为难。
“怎么了吗？”希瑞丝关切地问。
“海中特定的时间会有海眷者出没，比较危险。”
“海眷者？”希瑞丝重复了一下这个单词，有些困惑：“是说受到海洋的眷顾吗？这样的话人鱼精灵们是不是也是……”
希瑞丝话没有说完，被塞缪尔打断，他用希瑞丝从未见过的严肃表情说：“对其他的海洋居民绝对不可以用这个称呼。”
希瑞丝从塞缪尔的态度中明白了事情的严肃程度，点头回应：“抱歉，我失言了。”
见希瑞丝这么说，塞缪尔连忙回答：“我知道希瑞丝小姐你没有恶意，海眷者听起来好像是个褒义的词语，但其实指的是能在海中活动的被污染的孽物，所以这么称呼其他海洋居民的话，大家会很不开心。”
“好的，我会注意的。”希瑞丝认真回答。
“之后我们一起去沿着来时的路找一下，时间合适的时候，我会喊上希瑞丝小姐，暂时还需要稍作等待。”塞缪尔眼中有些歉意，半垂下眼眸，看起来很是愧疚不安。
“没关系，起码七天之内都不会有太过严重的问题，是我自己保管不慎，劳烦塞缪尔阁下为我担心了。”希瑞丝诚恳地说。
*
“所以，之后我们要一起再出去一趟。”希瑞丝对赫斯佩路斯说。
赫斯佩路斯带着温柔的笑意回应：“我没有任何问题。”
虽然说要避开特定时间，尽量避免遇到海眷者，但其实希瑞丝挺想见一见海眷者，从而在心中把它们和陆地上的魔物们进行对比。
如果海眷者和陆地上的魔物十分相似，岂不是说明伊德尔海并没有用来排污的东西。
但是海眷者这个名字和被蔑称的魔物实在相差太远，不像是同一种东西。
海底完全是另一个世界，有太多未知的情况了……
大量问题拥挤在希瑞丝脑海中，她不仅要梳理清楚真正需要关注的问题，找到它们答案，还要小心避开那些不该知道不该探究的问题。
希瑞丝捏了捏眉心，决定暂时不考虑太多，带着赫斯佩路斯去找塞缪尔。
魔药的效果已经过了，赫斯佩路斯现在应该是借着避水珠的效果在水下自由活动，也可能不是，希瑞丝对他究竟是什么东西还是心存疑虑，说不准他根本不需要任何措施。
总之目前看起来他很适应，不再需要希瑞丝拉着。
塞缪尔和可兰已经做好准备，等着希瑞丝两人到达后一起出发，远远看到两人一前一后过来，塞缪尔眯眼笑着，看起来很开心。
“遇到什么好事了吗？”希瑞丝来到他面前，疑惑地问。
“能够见到希瑞丝小姐，已经足够让我开心。”塞缪尔用他动人的声音这么说。
希瑞丝附和着微笑：“那么能够见到塞缪尔阁下我也很开心。”
赫斯佩路斯迎上来，温和地提醒众人：“注意时间。”
“是的是的！殿下，快出发吧！”可兰摆了摆尾巴，眉头时不时皱一下，看起来有些止不住的焦虑。
*
只依靠自然光线的话，哪怕在陆地上的正午时分，海底也十分幽暗。
有居住者的城市与宫殿依靠大片形似珠宝的东西来照明，照明器具的材质看起来和塞缪尔交给赫斯佩路斯的避水珠相似，是温润而又光滑的那种质地，大多数都是白色，偶尔有黄色。
希瑞丝之前所见到的，都是遍布这些照明材料的地方，以及能够被阳光照射透彻的浅水区域。
此时逆着来时的路回溯，她看到了不少曾经未曾见到的画面。
根据人鱼们的经验，机械鸟不会还在浅水区域漂浮，需要向下深潜。
幽深的灰暗的绿色取代了之前澄澈的蓝色，过于安静反而令人不安。
不过时间和路径上有塞缪尔和可兰把握，一路上四人顺风顺水，并没有遇到异象。
塞缪尔还和其他的海洋生物进行了交流，询问那些未知种类的鱼儿们是否见到过希瑞丝的失物，所用的语言哪怕是希瑞丝也无法听懂。
不过，塞缪尔交流的那些海洋生物中，有非常适合用来做魔药的珍惜物种……
希瑞丝克制住了自己，礼貌地微笑着等待。
可兰并没有这种能力，她向希瑞丝两人解释，这是人鱼的王这一脉才能够掌握的技能。
不过借此机会，在塞缪尔和海洋生物们交流时，可兰向希瑞丝两人介绍了一下老国王的其他十一位孩子。
希瑞丝认真听着，这消息对她来说还是非常重要的。
正说到其中有一个公主之前已经逝去了的时候，异变陡生！
自远处迅速接近了一群灰绿色的生物，皮肤看起来光滑黏腻，长着鱼类的头，眼球凸出，有些却拥有着类人的双腿，颈边的腮以一种特定的频率翕动。
从它们注意到众人，或者说众人注意到它们开始，这些生物发出的嘶哑喉音不绝于耳，扰乱精神。
它们与其说是游过来，不如说是跳过来，虽然在水中“跳过来”这个形容显得有些奇怪，不过它们行进的速度十分诡谲，的确符合这个描述。
明明刚看到时还有一段距离，下一刻便跃至四人身边，将四人包围了起来。
可兰轻叹了一口气，这个行为让看起来尚显年幼的她来做，有种故作老成的可爱感。
她一把抱住希瑞丝，低声提醒了一句“不要动，捂好耳朵”，然后向塞缪尔示意，和他朝着不同方向逃去。
希瑞丝很是听话，停止动作并用咒语封闭了听力，顺便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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