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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枕而卧，旷心怡神。
听说男知青宿舍第二天早上起来发现孙绩迟迟未归，找了一上午的人，最后在山上小木屋里发现了他被人揍得鼻青脸肿。
一问缘故，他便支支吾吾，闭口不谈。
宁愿顶着浮肿扭曲的青脸，回去转手就把家底清空，该清账的清账，该还粮的还粮。
由于债主过多，陆仪霜夹杂其中，那些粮食反倒就不起眼了。
可也不是没人议论她的。
林薇就在孙绩面前提过好几次怀疑对象：“我觉得很有可能是那姓陆的女人干的，她刚找你催债，转眼没几天你就被打了，要说没关系，谁信呐？”
孙绩实在不愿回想此等丢尽颜面之事，并未理会。
是谁干的又怎么样呢？
归根结底，他没证据啊！
想指认都站不住脚！
再者，陆仪霜一个女人家，难道会向她丈夫主动交代自己在外的情债？
当时打他的明明是孔武有力的男人，如果不是陆仪霜的丈夫，还有谁会帮她出头呢？
所以孙绩巴前算后，觉得这事儿说不定跟陆仪霜没关系。
破局的关键是那一堆欠条，他将怀疑目标锁定在了欠款额度最高的几个债主当中。
其中不乏九出十三归的高利贷，尽管眼下计划经济，自由交易的金融市场几乎封冻，但放贷者仍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他在借贷之前就有所耳闻他们那帮人讨债的残忍手段，但自信于能够调节债务之间的相互平衡，想卡着结账期内还上，没想到对方居然不讲武德，提前催债。
可他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大不了，以后不再借钱了，节衣缩食一年，怎么也能捱过去。
陆仪霜更没想到，他俩这一顿“物理”教育，居然歪打正着，令孙绩产生了改恶行善的念头。
看来为非作歹，往往不是不改，而是惩罚不够。
林薇故意选在定期普法时的大礼堂议论此事，为的就是让大家伙儿都听见。
她本人跟陆仪霜其实没有冲突，但樊成灵和闵容容总是向着她说话，这就不得不把她们三人看成一伙儿的，自然也就一齐对付。
可预想中的樊闵二人尚未反驳，第一对她有意见的居然是村里人。
不是说陆仪霜此人在村中一向风评不好的吗？
怎么还有人替她讲话？
受过救命恩的老姚家媳妇儿匹马当先：“你说陆同志打人有啥依据？诶？你们知青同志不是一向讲道理的文化人么？咋地跟俺们这些大老粗似的，唠起闲嗑不问来去？”
林薇噎着气，振振有词：“我不是说了吗？她刚催完债，孙同志就被打了。而且她能一人打三个壮汉，揍孙同志也不在话下吧！”
她一口一个“揍孙同志”，孙绩才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要不是同居一处，碍于情面，他真想拿自己的臭袜子堵住林薇的嘴巴。
这是什么很光彩的事吗？
本来这抬头不见低头见，就让他很难面对了！
难道她是想把“孙绩被打了”这五个大字，天天挂在他脖子上，形影不离地提醒他吗？
偏偏人家口口声声是为了抓出凶手，他还不能阻止，否则就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这可给他憋屈的呦……
姚家媳妇儿不屑地嗤笑一声：“合着人家做好事儿，反而成了你泼脏水的理由啦！这天底下哪有像你这样颠倒黑白，把鸡说成鸭的大善人？”
“什么鸡鸭鹅的？那叫指鹿为马！”林薇斜眼一白，这帮人到底有没有文化啊？
“我管你鹿不鹿马不马的，在咱这儿一律都是家禽牲畜。”
二人驴唇不对马嘴，不欢而散。
林薇打眼一张望，四周老老少少的妇孺都对她投以嫌弃的目光，看来没人会信她的猜测。
可她是真觉得此事跟陆仪霜脱不开干系啊！
怎么周围村民都跟下了降头似的，集体降智了？
陆仪霜顺风耳，偷偷旁听到她们争执的过程，也有点好奇。
自己风评不好是小说里的固定人设，怎么现在还有人愿意站她这边，替她说话？
贺大嫂凑了眼趣，适时解释：“那是老姚家的，之前你门口那堆东西就他家送的。”
“那为啥其他人也罕见地没掺和进来？”
按常理来讲，这种闲嗑八卦深得妇女同志们的青睐。
就算跟自己无关，也不耽误她们踩上两脚，说上两嘴。
“大概是村里人本来就不太看得上那几个知青，见他们吃瘪也是看个乐子。”
贺大嫂作为村内妇女中少有的高精尖劳动力，最能感同身受。
“还有就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那孙知青主动还你粮食，说明你就是债主。至于讨债过程中就算打他几拳，也见怪不怪了。”
她最后补充：“其实我觉得最根本原因是你救了村里的孩子。咱这地方人都热情熟络，家家把娃当命根子看，谁家丢了孩子都跟着心焦。你见义勇为，可不是只是救了那几户的命。起码在其他人眼里，你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
贺大嫂没什么文化，能说出这些肺腑之言，本身就是站在被帮助者的角度，毕竟陆仪霜也救了她家春生和秋生。
贺二嫂也跟着当仁不让地吹嘘她：“老三家的，我们以前都小瞧你了。像你这种人闷不做声，才是真正干大事儿的人！”
单观这俩妯娌的态度，陆仪霜觉得自己膨胀了，完全可以在贺家四仰八叉地横着走。
她被夸得耳垂发烫，低头抠着手指，略显无措地腼腆笑笑。
两个嫂子见她这模样，纷纷打趣：“你这样还真像没出阁的大姑娘，一点都不大大方方。”
陆仪霜心道：原则上讲，她本来就是未出嫁大姑娘。
贺二嫂捂着嘴偷乐，指向刚结束宣讲的许冠华，“你还不如人家黄家大丫头敞亮嘞！”
黄青萍最近和许冠华走得很近，不过都是单方面追求，反正陆仪霜是没从许干事的眼神中，挖掘出他对女方一丝一毫的暧昧。
可黄青萍不在乎，如今的她与青春期时的怯懦迥然不同。
现在是她看上谁了，就潇潇洒洒地追上去。
若对方不愿意，大可干脆拒绝，她也绝不纠缠。
所以当许干事没有对她的靠近透露出半分烦腻时，黄青萍就以为对方也是愿意与她互相接触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