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罐子内的脸一张张的栩栩如生，林梧大致地数了数，一百七八十肯定是有的。房间内除了这排靠墙的架子，还有一张漂亮的梳妆台，台子上摆放着漂亮的铜镜，铜镜磨得很亮，但肯定没有玻璃镜子来的清晰。铜镜旁边有胭脂水粉，梳子上还缠着一根头发没有清理干净。引起林梧注意的不是这些东西，而是梳妆台一角的玻璃罐子，里面是空的。
看到这一切，让人很自然地联想到，也许是几个小时前、也许就是刚刚，有个人就坐在这儿梳理着自己的长发，然后站在木架前挑选着自己中意的脸，选中了一个之后如贴面膜一样把那张脸贴了上去……
林梧小声地问着，“画皮鬼靠着整容医院收集自己喜欢的脸？”
赵凤鸣点头，走到梳妆台边垂首观察着那面铜镜。林梧见他深思就不再打扰，他转身立在木架前，看着上面的脸，突然发现了一张很熟悉的，他昨晚还见到过，是媪用的那张。
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无法解答的疑惑放于心中，林梧的视线看向别的脸，突然觉得其中一张脸眼睛眨了眨，即将要睁开，不，仔细看不是玻璃罐子里的脸，而是玻璃罐子上的倒影。林梧握紧了板砖，手往后碰碰赵凤鸣的手，触感冰凉滑腻，后劲上感受到潮湿的呼吸，身后有幽幽的声音说：“我的收藏好看吗？”
林梧深吸一口气，说：“好看。”
“愿意和它们在一起吗？”
不男不女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真挚，他是真心地邀请着林梧成为玻璃罐子中的一员。“你进医院的那一刻，我就好喜欢你的脸，拉你进入幻境好容易的。”
“谢谢啊，我不是很愿意。”
林梧猛地转身，与此同时他握着板砖的手高高地扬起后用力地落下，画皮鬼没有想到软弱的人类会来这么一招，根本没有防备，脑袋上被重重的砸了一下，“嘭”的一声，林梧的板砖应声而碎。
林梧：“……质量不是很好，不要介意。”
板砖打破了画皮鬼的脸，额头上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裂口，脸皮就从裂口处耷拉了下来，露出了画皮鬼原本的脸，这一幕本来挺惊悚的，但林梧错愕之下只想露出放松的笑，因为画皮下面的脸非常有喜感，小小的五官簇拥在一块儿，就占据了整张脸的四分之一。
画皮鬼气急败坏地说：“不准笑！敢嘲笑我，我就吃掉你。”
林梧无辜地指着自己的脸，“我没有嘲笑。”
他只是露出了个普通的笑容，没有任何意思。
画皮鬼跳脚，“就有！人类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是填不满欲望地怪物。这边所有的脸都是，明明长得那么好看了还是不断整容，有了双眼皮想开个眼角，有了高鼻梁觉得鼻孔太大要缩小，明明是巴掌大的小脸了，还觉得脸盘子像大饼，削骨之后还要垫下巴！”
画皮鬼愤怒地撕掉了贴在肩膀上的符纸，甩着那张毫无灵气的符纸说道：“他们想要什么我给什么难道有错吗！竟然还用符纸贴我，哇，好险恶的用心呐。哼哼，人类总是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呸，用我们的时候怎么不早说。道貌岸然，我呸呸呸。”
林梧看看赵凤鸣，思量了片刻继续和画皮鬼说话：“你说的挺有道理，人类就是这么的自私自利，就应该把他们的好脸拿出来交给你。我就不明白了，你是怎么做到拿了他们的脸又没有尸体出现的，警察竟然没有找上门。”
画皮鬼嫌弃面皮耷拉在脸上，索性彻底撕掉，面皮薄如蝉翼，撕掉之后画皮鬼就像是对待使用过后的面纸，团了团直接扔进了垃圾桶，没有任何怜惜。露出真容的画皮鬼并不恐怖，说话时真·樱桃小嘴动得飞快，“我就撕掉他们脸上的一层皮，又没有杀掉他们。”
画皮鬼的声音里充满了得意，张开小嘴，里头密密麻麻的牙齿令人头皮发麻，“让我亲一下，脸皮就能够完整地取下来，不疼的，还会变得更加漂亮，让我亲亲好不好。”
“厉害厉害。”
林梧往后退，笑着说：“这家医院你开的？”
“不是呀，我利用人类的欲望借住而已啦，这边的老板很慷慨，发现了我之后就给我提供了很大的工室，还替我吸引了很多人过来。不过……”画皮鬼撅嘴，“他的胃口好大呀，竟然让我把取脸皮的方法教给他，真讨厌。”
画皮鬼看林梧一直后退，恼怒了起来，“你讨厌我吗？”
“不讨厌，也不喜欢！”
说完，已经退到角落里的林梧猛地蹲下身抱着头，镜子被打破的声音传来，他周围的空间猛烈地动荡，破碎的空间碎片抽打在身上，麻麻的疼。他不知不觉踏进了画皮鬼另外设置的幻境，要不是赵凤鸣扔出了符纸吸引了注意力，林梧还发现不了。
林梧刚才看着赵凤鸣，总觉得哪有别扭，当他看到赵凤鸣西装上的扣子时恍然大悟，扣着应该是缝在右边的，而在镜子里一切颠倒，那颗扣子跑到了左边。
镜子里的赵凤鸣只不过是一个投影，在他的眼神示意下，林梧退到了角落，然后就有了现在这一幕的发生。
诡计破灭，画皮鬼不再啰嗦，露出了本来面目，嘴巴犹如苍蝇的口器，可以伸出来甩出好几米，是他最强的利器，被嘴巴碰到一下，就能够掉了一大块肉。
林梧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身边的木架，厚实的木板只是被画皮鬼的嘴巴轻轻碰到一下就缺了一大块，这要是碰到他的身上，肯定血肉模糊。吞咽着口水，林梧从背包里拿出工兵铲，护着自己。他有自知之明，在这种时候护着自己才最重要，而不是大呼小叫或者不自量力地帮忙，帮了也不过是帮倒忙。
缩在角落里紧紧地盯着打斗中的赵凤鸣和画皮鬼，林梧发现赵凤鸣动刚猛有力、张弛有度，但对上鬼怪却没有太大的用，他好像有什么顾忌，林梧下意识觉得他没有使出全部实力。
画皮鬼说：“人类的手段对我没有什么用的，你用符纸的，难道不是道士？拿出你的法力来呀，打的真没劲儿。你这张脸长得也不错，给我吧，成为我的收藏品对你们来说可是荣幸。”
林梧依稀觉得这话挺熟悉，在几天前的晚上，媪说的与之差不多。
画皮鬼话音一落，就一个晃身来到了林梧跟前，“宝贝，先从你来，我太爱你的脸了，简直是小白脸的标配。”
林梧，“……”
林梧：“标配你妹，你妹的才是小白脸！”
此时此刻，林梧深刻地意识到再掌握一门手艺的重要性，他决定了，回家后一定要好好研究先祖笔记，把上面记载的什么雷法、水决、火灵术等等学学，以后再遇上画皮鬼这种不要脸的就狠狠地虐他们。
不过，林梧也就是想想，现在的他正在被虐。
工兵铲对画皮鬼没有多大的用，林梧匆忙间伸出右手去挡，画皮鬼惊惧地叫了一声，“你和那龙什么关系？”
林梧没有想到龙爷面子这么大，“那是我祖宗。”
要精心供奉着，可不就是祖宗。
画皮鬼聚拢在一起的五官写满了惊讶，“小龙崽可是大补之物，竟然让我遇上了，真是天助我也，吃掉了我可以凭空得来五百年修为。”
林梧，“！！！”
龙皮竟然一点儿都不好扯。
赵凤鸣，“……”
画皮鬼小眼睛里写满了贪婪，就像是逗弄耗子的猫追着林梧，林梧大骂：“你追着我干什么，干嘛不来个痛快的。”
林梧嘴巴都说干了，说自己不是龙子龙孙，但画皮鬼不信，说他身上有龙的味道。林梧可以拍着胸口保证自己是龙的子孙，但绝对不是真龙的子孙啊。
画皮鬼委屈，“你把钥匙摘了，我就给你个痛快。”
一万头的草泥马在心里面狂奔啊，林梧要疯，不大的空间里他已经绕了三十多圈了，没有两千米，一千米也要有了。
“林梧，往我这里跑。”
赵凤鸣沉稳的声音响起，顿时给了林梧力量。
林梧往赵凤鸣那边冲，他的右手按在破碎的铜镜上，碎裂的铜镜割破了他的手指，鲜血淋漓。
“你的手。”
赵凤鸣说：“无妨。”
林梧仔细看才发现，铜镜的碎片像是有着生命力，拼命的往彼此那边靠，要来个“破镜重圆”。它们彼此的吸引力很大，要不是有赵凤鸣阻止着，肯定已经拼合在一起了。
“我来按，你去收拾画皮鬼。”
林梧自告奋勇，他用双手按住赵凤鸣的手，只要赵凤鸣把手抽开，他就能够立刻按住铜镜。
赵凤鸣看了他一眼，果断抽手离开，林梧立刻按住，发现铜镜碎片力道太大了，两只手根本不够，把身子一同压上去才算是勉强抗衡。趴在桌子上的林梧内心只有一个想法，赵凤鸣的力气真是大。
林梧扭头，“你去吧，这边交给我。”
看着林梧的摸样，赵凤鸣嘴角微微上扬，他伸手往空中一握，一把冰蓝色的薄剑凭空出现在他的手上，冷冽的寒气荡漾开来。
“好，铜镜就交给你了。”
画皮鬼气得大叫，“拒绝吃狗粮，踢翻狗碗，把你们的脸摘下来之后，我要把你们分开放，休想靠在一起。”
林梧：“……”哎哟喂，哪里撒狗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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