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cov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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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一双圆眼瞪得老大，好像要从眼眶里冲出来似的，唐瑾音看他这样，怕给他捂出个好歹，手上的劲儿松了些，只是眼神比刚才更凶了。
小男孩发出呜呜的声音，然后猛地眨了眨眼，唐瑾音这才松开了手。
左俞凑近，他身上的松木味道也传了过来，他把他们上下打量了一遍，表情沉得像平静的湖面，“不好意思，打扰你们说悄悄话了。”
唐瑾音强装镇定地理了理头发，透红的脸颊把她的心思出卖得一干二净，好一会才挤出一句，“别偷听。”
左俞身影罩在她面前，嘴唇微动，原本略含冷意的眼神里逐渐泛起一种莫名的热切，“姐姐，告诉我，你刚刚说的是谁。”
“不行。”唐瑾音低头把手机揣回兜里，避开了左俞诡异的眼神。
她有点儿心虚，所以没敢抬头看他，人真的经不起念叨，下次说悄悄话之前得看看墙那头有没有人。
左俞好像只是在她面前走了一圈，松木味一飘而散，转而背着月光站着，在他身后投出一圈光晕。
他没有再追问了。
她说了什么，重要，也不重要。
他手指搭住肘窝，表情温柔和气，对小男孩说，“骆首长身体怎么样，高血压控制得还好吗？”
骆首长？
唐瑾音眼神颇含意外，显然没明白这三个字出现在此时此刻是什么意思，视线顺着左俞的投向身边的小男孩，“什么首长？”
左俞语气熟稔，像是两个人早就认识一般，然而小男孩的反应非常大，一下子就弹了起来，飞快踩上滑板窜出去一段，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惊恐，“你，你怎么知道！”
左俞笑了，修长手指扣上脖子挂着的耳机，按下按钮，“我还知道，你叫南宫鹤。”
他无视唐瑾音的疑惑和南宫鹤的警惕，陡然一笑，月光乖巧地泻在他的一身白衣上，映出莹莹光晕，衬得他嘴唇嫣红。
左俞漂亮得像一幅画，然而现在却不是欣赏的时候，面前一米四的小男孩南宫鹤随着左俞话音落下，绷紧的身体像竖起刺的刺猬，眼神如同见了鬼。
他脚踩滑板，手拎零食，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死死盯着左俞，然而左俞全然不理，抱着胳膊微微低头，目光罩住前方，却只停留在唐瑾音的脸上。
被他幽幽看着的唐瑾音顿感不妥，但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来得莫名其妙，并且他们显然都没有解释的打算，她酝酿半天只能憋出一句，“别欺负小孩。”
左俞挑起眼，嘴唇抿了抿，眼神还没来得及暗下去，手上的动作先起来，拎起脖子上的耳机，戴上。
“你们聊吧，我回去了。”
他扶了扶耳机，毫不犹豫转身就走，胸口的银链随着他的步伐一甩，上头的闪电吊坠和链子磕在一起，声音脆响。
左俞身高腿长，走路本来就快，此刻也没有要等等唐瑾音的意思，头上扣着的耳机仿佛成了拒绝沟通的标志。
唐瑾音眉头不自觉皱起，脚步快过思考便跟了上去，但或许是觉得他太过莫名其妙，心里有点抵触，所以没有走近，和他保持着五六七八步的距离。
他这是发的哪门子疯？
他凭什么发疯？
就算要发疯也轮不到他啊，明明是他在自己面前秀恩爱，她这个被秀的还没说什么，连阴阳都没来得及呢！
傍晚那会在sandro发生的事又回到脑海里，唐瑾音心里乱糟糟的，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嗓子，“喂。”
左俞停下，站定，回头。
“走那么快，”唐瑾音慢悠悠走上前，“还不是要回同一个地方。”
一阵风吹过，扬起一堆被扫在一起的树叶，卷起的灰尘扑到唐瑾音周围，她没忍住打了个大喷嚏。
左俞看着她揉鼻子，手指碰着口袋里新买的湿巾，却没有拿出来给她，转而把耳机扯下，“明天起就不是了。”
唐瑾音掏出张皱巴巴的纸擦了擦鼻子，然后像是反应过来一样，动作随即便滞住了。
她眨了两下眼，把纸巾团成一团攥在手里，抬起头看着左俞，“你说什么？”
左俞唇角不着痕迹地一翘，“我找了个新房子，离舞室近了很多。”
“你要搬走？”唐瑾音声音扬了起来。
“嗯，我现在工作稳定了，继续和你住在一起也不合适。”
不合适？
有点好笑，话都让他说了。
唐瑾音眉头不自觉拧紧，“不合适的事情一开始就不合适，而不是过了这么长时间之后翻出来重提。”
老小区没有人车分流，电动车一辆接一辆地从他们身边驶过。左俞抬眼一看，拢过唐瑾音的身子，把她推到路边，然后自己站在了她的外侧。
“看路。”左俞说。
然而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却让唐瑾音更加憋闷。
路旁时不时有人经过，她声音也放低了许多，但里面压着的意外和不满也让语气变得更冲，像是因为压力胀起的易拉罐，“你要搬走为什么不提前和我说？”
其实他提不提前和她说都没什么实质性的影响，无非就是有没有心理准备罢了，她现在就是一个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状态。
左俞搬走这件事带出来的一系列连锁反应，让唐瑾音有些缓不过来，比如说柜子里不会再有他的东西，家里不会再有他的香水味之类的。
但最重要的是，好像再也不会有一盏灯等着自己。
想到这里，她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被揪紧，紧了又松开，难以形容的酸涩感在胸腔中弥漫。
左俞站在树下的背光处，身型颀长，在唐瑾音面前居高临下。他下半张脸保持着标准的甜妹微笑，上半张脸却没有表情。但他并非没有感觉，他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正努力压住自己的眼神，不让唐瑾音看出自己的情绪。
这番话说出口的时候，内心深处本能的汹涌抵抗震得他的呼吸都不太稳。然而落在唐瑾音眼里，左俞还是那个一直以来的左俞，好像没有脾气一样的、温温软软小博美。
“因为是刚刚决定的，”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姐姐，我们这样住在一起，很奇怪。”
左俞面上笑着，眼神却像把锐利的钩子，直勾勾地盯着她，不放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
唐瑾音哑火了，一堆还没说出口的话“很奇怪”被这三个字堵了回去。在她从没想过时间和地点，这件两个人都心照不宣的事情突然被挑明。她心里冒出了和刚才的怒火完全不一样的另一种感受，好像两个人约着做一件奇怪的事，结果其中一个人突然甩手不干了，还反过来指责另一个似的。
她冷笑，过了好一会才开口，“两年了，你才这么觉得？我们的关系一开始就很奇怪不是吗，真是难为你忍了两年。”
左俞的表情随着她这番话闪过一丝意外。
这话说得字字带刺，并不是她的本意，可当她看着左俞的表情，心中的闷火就像拦不住了一样，一股脑儿地全倒了出来。
她挺不高兴的。
左俞听着这话，身子往后一仰，后背靠在墙上，“忍？忍什么？”
他和唐瑾音对视着，视线和她的交汇，那双葡萄一样黑亮的眼睛沉静无波，不似在开玩笑，“我们不过是互相需要的关系，我需要忍些什么呢？姐姐。”
话题就这么被左俞三言两语带偏了，唐瑾音觉得怪怪的，不知从何答起。但左俞的眼神亮得吓人，像是一束光将她照了个透，她撇过眼不看他，试图把话题带回自己的节奏，“我们之间不存在谁强迫谁，你随时可以走。”
左俞抬起手，解开了衬衫的第一颗扣子，露出了精致的锁骨。他的动作和表情略显轻浮，像是酒吧里漂亮的playboy，薄唇吐出冰冷字句，“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是。”她梗着脖子说。
一阵天旋地转，被松木味道周身缠绕，落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怀抱。唐瑾音视线被牢牢挡住，眼前只有左俞身上的洁白。
她大惊失色，想推开他，却发现被禁锢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
“唐瑾音，我才知道你这么没良心。”他的话尾有点抖。
“我……”
她下意识想说其实我从来没想让你走，但是只说了一个字，剩下的话又被她吞了回去。她不想说谎，也不想打自己的脸，只好保持沉默。
然而她的沉默落在左俞眼里却是另一层意思，心里的下坠感带着丝丝冷意传遍全身，麻了手脚，说出的话经不了大脑，声音都在发颤，“我是不是如了你的愿？我走之后你就可以尽情带男人回家了是么？你早说啊，我早早给你腾地方，不会耽误你夜夜春宵。”
“你他妈……”唐瑾音咬牙切齿用尽全力挣扎，左俞也松了劲儿，被她轻松推开，她大喘一口气，“你神经病啊！”
她指着左俞，怒火再也压不下去，“我谈恋爱，想带谁回家就带谁回家，你有什么资格对我阴阳怪气，我看你碍眼自然会让你滚，你要是想看我和我男朋友滚床单，我也不拦着。”
左俞面色渐渐染上阴郁，眼里的感情缓慢褪去，换成藏在平静水面下汹涌而出的暴戾。他捏着手指关节，发出咔哒咔哒的骇人声响，一句话不说，一声不吭，却让人觉得他此刻愤怒到了极点。
唐瑾音才不管他多生气，她视线凝成一束，极其锐利，“左俞，我想我们可能是一起住久了，让你多了些误会，正好，就在这，我们把话说清楚。”
遛娃遛狗来来往往的楼下，并不是个“把话说清楚”的好地方。唐瑾音语气缓了些，不再像吃了炮仗。她开始把左俞当成一个成年人，用商量且不容置喙的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如果我有让你误会的地方，我道歉，但是我们不可能，我永远都不会对你有想法，你也少管我的事。”她顿了顿，说出了一句让左俞很长一段时间噩梦连连的话。
“我真挺后悔收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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