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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栋大楼里响起的是两道枪声。
一道来自三十五层，而另一道来自三十层，金珍珠赌场。那是尧庆龙身处的地方。
“看来现在已经有事情发生了。”谢通虎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又一枪毙掉濒临崩溃的男人，将还发热的枪扔给一旁的赵小俄，“走吧何同，我们也下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我的地盘造次。”
谢通虎和赵小俄乘着电梯下楼，其他手下则是走楼梯。男人们手里握着佩枪，神情严肃至极，以一种固定的队列组合行进在楼道里，显然是经过了多时的配合，彼此之间的默契无须多言。
电梯缓缓下行。
赵小俄默默站在了电梯的门前，谢通虎在后面环臂靠墙而站，身体微斜，倒是显得很放松。
“站前面干什么？不用替我挡子弹。”
赵小俄给枪上膛：“起码到时候先挨枪子的是我，您可以趁着我当肉盾的时候突袭出去。”
“哎，你这人可真是有意思。”
谢通虎憋着笑，“我发现让你当医生真是屈才了，这样吧，我给你安排个秘书的职务，你每天来我办公室报道。”
“为什么？”
“因为你特别聪明，还特别好玩，很有意思。”谢通虎说，“我就是喜欢和有意思的人打交道，虽然我偶尔会杀掉他们，但我并不讨厌这样的人。只怪我疑心太重，没有办法。”
“换句话说，那些让您起疑心的人，他们本来也就不是忠心于您的人。”赵小俄认真回答，但他仍然面朝电梯门，身体紧绷。
“我相信一个真正忠诚于您的人，是不会让您起疑心的，因为他们在乎您的想法，并可以为了证明忠诚而随时舍弃掉性命。”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他说。
“等我的尸体倒下，您再前行。”
.
然而预想中的场景并没有发生，没有持着武器的入侵者，反而是谢通虎的手下已经将场面平息，他们维持秩序，疏松赌客们有序离场。谢通虎走出电梯，拍了拍他的背。
语气亲昵：“何同，我的人很快的。”
然后大笑着越过他，往里面走去。
不远处的飞鹰看到谢通虎缓和的神色，心想这小子果然已经通过头儿的最终考核。赵小俄手里的配枪不是普通的枪，而是特意改装过的，开枪之前要用拇指摁特殊机关，否则会直接炸镗，彻底炸废开枪者的手。
所以换而言之，赵小俄刚才在电梯里要是敢对谢通虎开枪，他绝逼是死路一条了。
金碧辉煌的赌场里，正中央是大理石雕塑的流水喷泉许愿池，流沙般金水从泉眼喷洒而出，仔细望向池底，铺的居然不是鹅卵石粒而是璨光闪闪的小颗粒金块，直径约莫五米的圆盘里盛满了这种价值不菲的物品。
一般的许愿池投的是硬币，而在这儿许愿却要投金块，即使是同硬币大小的颗粒状的金块，价值也是前者的数千倍之多。
真是奢华到令人瞠目结舌。
赵小俄此时却无心感叹，因为他看到正在池边坐着的尧庆龙。
他面色苍白，手死死地摁压在胸口的布料上，那里已经是猩红的一片！
“表哥！”他快步上前。
“你怎么样了？”
飞鹰说：“没有大碍，那不是子弹打的，是匕首刺进去的，没有危及到心脏，算是皮外伤。”
“皮外伤？”赵小俄冷笑道，“我表哥人是好端端进来的，现在却是半躺在这儿的，难道就没人给我一个交代吗？”
谢通虎这时候也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他问飞鹰，“何同的事就是我的事，何同的表哥受伤了，你们也不问清楚是什么事情吗？”
飞鹰心说老大你可真是太会演，这人是您放进来的，如今出了事情却要怪罪到我们这些手下身上，谁能知道这何成突然冲出来替别人挡刀啊？而且何成只是受了皮肉伤，那动手的老缅可是……被一枪射死了啊。
就在这众人都默不作声时，一个身穿白色衬衫黑色西裤的人却从旁边的石壁处走了过来。
“他是为了保护我。”
这人其实一直站在那儿，但是在场都是黑压压的高大男人，便显得没什么存在感。
赵小俄看向他，先是看到他的脖颈处，几道惨烈狰狞的疤痕如同河流一样，蜿蜒在他瓷白的皮肤上，然后是那串刻意被抹去的数字，最后才是他那张忧郁而眉目内敛的脸庞，瞳仁是漆黑的一团浓雾，光没渗进里面就消散了，映不出影。
夏承青。
夏承青目光平静地和他对视着，没有诧异，好似早就料到赵小俄的出现，又好像根本就不在乎他的兴师问罪，反正他就那么坦然地说。
“当时我在工作，那个缅甸人想要刺杀我，何成突然出来替我挡了刀，然后开枪射杀了他。我非常感激他，并且会全权负责他的治疗费用以及后续问题。就是这样，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赵小俄深深地凝视着他。三年过去了，是，这没有夏承青在身边的三年里，每一天每一刻，他都……都没办法走出这个人的阴影，那些空旷的话语宛若寄生的毒草一样，爬满了他的整片心腔。
天才培养计划。gn-a-xx。夏承青。
他有无数个问题想问对方——你两年前被那群人带到哪儿去了？又为什么会出现在缅北？天才培养计划究竟和你有什么关联？你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谢通虎？以及……
这次，我们会站在同一边阵营上吗？
但如今显然不是一个很合适的时机，他稳住了心神，假意淡然的与他错开目光。
谢通虎这时候走出来，笑着打圆场。
“都是小事，沟通好了就行了。”他伸手招呼夏承青过来，“来来，小夏，认识一下。这是何同何大夫，在西街医院工作。”
“这是夏承青，在这里给我做事。”
这对他这个地位的人来说，这也是罕见的举动了，只能理解为这两个年轻人都为他所器重，所以才不愿意轻怠了任何一方。
赵小俄沉默了几秒，伸出手去。
“你好。”
夏承青客气地握手道，“之前不知道何成是你的表兄，因此没有第一时间出来解释，多有得罪了，希望你不要介意。”
“刀剑无眼，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这怪不了任何人，只能怪他自己不小心，你也不用太客气。”
见人说人话。
而阔别多年的两人都功力见长。
“哈哈哈哈，都是年轻人，多交流交流也很好。”谢通虎爽朗地道，“这样吧，今天我攒个局，让你俩好好认识认识，也算是何同老弟来的第一顿饭，给你和你表哥好好接风洗尘，怎么样？”
赵小俄自然是不会拒绝。
夏承青道：“谢哥请客的话，我可就不客气了，必须是金珍珠坊啊，好几个月没吃那儿的波龙了。”
“咱们自家的酒店当然随便吃。”谢通虎一副财大气粗的派头，“别说是波龙，蓝龙都给你吃！量大管够！”
谢通虎攒完局，又要去安抚刚才受到惊吓的几名贵客，赵小俄则走到正在接受包扎的尧庆龙面前。
正在给他做紧急处理的是谢通虎的私人医生，是个金发碧眼的女人，叫克丽缇。
尧庆龙颇为挺享受这漂亮女人的服务，即便对方笑眯眯地把碘酒往他渗血的伤口上狂撒，他依旧深情款款盯着她碧蓝的眼睛。
“你好，美女，可以要你的联系方式吗？”
克丽缇美丽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困惑。
“pardon，nsieur，jeneprendpascequetudit.”
尧庆龙显然不懂这话什么意思，他茫然地看向赵小俄：“这洋妞儿在说啥啊，我怎么一句话也听不懂？好像说的不是英语？”
赵小俄说：“人家说你是蠢蛋。”
尧庆龙显然相信了他的胡诌，满脸抑制不住的失落：“这洋妞儿真的这么说吗？我人格魅力就这么点？”
“骗你的。”赵小俄说。
“我也听不懂。”
这是实话。为了贴合何同的身份，赵小俄开始行动的三个月前已经寒窗苦读考过英语四级。他确实会说英语，但也仅限于这唯一一门语言。
一旁的夏承青道：“她说她不太明白你说的话。克丽缇是英法混血，但法语是她的母语。因此她在这里说习惯说法语，反正也没人听得懂。你们听不懂也很正常。”
他转过身去，和克丽缇说了些什么，随后女人露出温柔的笑容，朝尧庆龙走过去。
她从自己的衬衣领口里拿出一只钢笔，在尧庆龙的右手手臂上写了串数字。
随后，她对着夏承青小声耳语了几句，然后拍他的肩膀，用中文轻声说“再见”。
尧庆龙一脸期待地望向他：
“她怎么说？”
夏承青嘴角的弧度压抑不住，他的声音里也夹杂着笑意：“人家说你是个蠢蛋。”
尧庆龙一下子不干了：“放他妈的屁！你们两个联合起来耍我呢？！”
“克丽缇是英法混血，但她是在中国长大的，所以第一外语不是英语，而是中文。她完全能听懂我们在说什么，只是懒得应付你罢了。”夏承青道，“她说你是个蠢蛋，但长得很不错，嘴角的疤痕也很有魅力，她喜欢你这个类型的亚洲男人，所以她把号码写给你了，不是吗？”
尧庆龙一下子阴雨转晴，“我就说嘛，我不可能一点儿人格魅力也没有吧！”
赵小俄很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表哥，这点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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