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迟到很久的告白
“你到底想干什么。”
在卸掉话筒进入卫生间，隔绝一切窥伺后，江沉星靠在门边，有些疲惫地垂下眼帘：
“我不是说过我们不要再见了吗？你为什么还要追过来，甚至还来到了这种地方。”
柳醉眠清冷的脸上看起来有些难过。
我想要保护你啊，你被那个叫杨望的欺负了对不对？你明明最讨厌被人评头论足了，来参加这种节目一定很痛苦，我想陪在你的身边，让你不会孤立无援。
我好想你，好想回到相伴相依的曾经。我不要再和你分开，已经没什么能把我们分开。我会做任何事来补偿，你能不能原谅我一点点？就一点点。
万般思绪想法萦绕在柳醉眠的心头，但笨嘴拙舌的他组织了半天语言，最后却只是轻声央求着：“星星，你别讨厌我好不好？”
显然是还在为重逢那日的对话耿耿于怀。
说罢，柳醉眠便突然倾身抱住了江沉星，几近颤抖地将自己整个人都用力塞到了眼前青年的怀中——在江沉星面前，他虽然依旧不善言辞，却总能坦率地用行动表达心情。
江沉星原本还打算放的狠话被这拥抱击得什么都不剩，大脑都陷入了短暂的空白。如今本就是炎炎夏日，天生体温低凉的柳醉眠抱起来，就像个舒适到令人舍不得放手的人形冰块。
他低头看着怀里还在慢吞吞地重复着别讨厌我的柳醉眠，忍不住就想起了幼时的每个夏季。小时候的江沉星最喜欢把柳醉眠哄骗到自己怀里，抱着他看书打游戏甚至还要睡午觉，觉得再强劲的空调都比不上怀里的小冰块能解暑意。
柳醉眠从未觉得拘束，总是乖乖地让江沉星抱着，再举动艰难地干些自己的事情。直到后来他们长大了，在家长的训斥和自身的少年心事下，才慢慢改掉这些过于亲密的习惯。
上次抱柳醉眠是什么时候？江沉星已经记不清，也有些舍不得，就像本应推开柳醉眠的手竟放在了后者的头发上方想要温柔抚摸，但他最终还是将手下移，强行把怀中人推了出去。
江沉星平静道：“不想让我讨厌你，可以，那你立即退出节目，别来见我。”
柳醉眠一怔，用力地摇头。
江沉星也不意外，他本就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权利要求柳醉眠做事，这话说出来也只是试探而已。
但涉及到自身利益的事，江沉星觉得自己还是有发言权的。
“那你能否不要再摆出一副跟我很熟的模样？柳醉眠，我们以前关系是不错，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再熟悉的人也会变得陌生。你现在在我心中说白了就是个普通旧识，你还按照以前的模式和我相处，会让我非常困扰。”
这才是让江沉星恼火的根本原因。
说白了，江沉星早就不再是柳醉眠记忆中的那个心高气傲的大少爷，如今的他毫不在意他人的目光非议，即便观众们笃定他和柳醉眠隐婚生子还三年抱俩，江沉星都只会嗤笑着抛之脑后。
但柳醉眠凭什么——凭什么能够在离开五年之后，还摆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凭什么能毫无芥蒂地和自己像以前那般随意亲近？
就好像他写了那封信，就好像他道歉之后一切就能够重回原状，就能肆意妄为地把自己拉回舒适区，那个江沉星花了整整四年才终于舍弃的地方。
江沉星几乎都要怨恨柳醉眠了，但他最怨恨的还是不争气的自己，总是轻而易举地被对方勾起回忆进而被拉走步调，甚至一再心软做出些远称不上划分界限的事情。
……他们早就不是门当户对的竹马，彼此的身份鸿沟宛如天堑，永远都无法回到原来的模样。但江沉星才不在乎，他很快就能迎接真正的新生了，如今怎能再被过去所扰！
“这里是恋爱真人秀，嘉宾的主要目的就是找伴侣，我也不例外。”
在良久的沉默之后，江沉星移开视线，平静道：
“你一直缠在我身边，别的嘉宾肯定会误会我们的关系，到时候我还怎么找男朋友？”
果然，在江沉星话音落下的瞬间，向来反应迟钝的柳醉眠竟极快地抬头望了过来，淡漠冷清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震惊表情。
溢满悲伤的凤眼渐渐红了，江沉星以为柳醉眠要哭，但泪光没有浮现，泪水也没有掉落，就像是他早就已经不会哭了一样，难过得紧。
江沉星内心抽疼一瞬，他犹豫着要不要再放些狠话让柳醉眠彻底死心，却发现漂亮青年突然有些急切地抓住了他的衣袖问道：“我不行吗？”
“什么？”
看江沉星不解其意，柳醉眠努力表达着自己的想法：“我也是嘉宾，我可以给你当男朋友，我想当星星的男朋友，我要和你永远在一起。”
一瞬间，江沉星的心脏如遭重锤，他瞠目结舌地看向柳醉眠，却发现曾经逗两下就会悄悄害羞的竹马竟如此认真，如此突然，又如此轻率地直言心意。
曾经的他们尽情享受着恋人未满的暧昧，本以为还有整个余生可以相伴，便想要精心准备一场最为盛大的告白。
可惜意外横生，最终在谁都没来得及说出爱语的情况下分隔背离。江沉星本以为自己再也等不到，他也没想等，却在这样简陋的环境，这般荒谬的情景下听到了曾经梦寐以求的真情。
可能是真的被逼急了，往日说十个字以上就要打草稿的柳醉眠竟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这些话完全不经思考全是本心，生怕开口稍微慢一点，江沉星就又要抛下自己离开似的：
“星星，不管你现在怎么看我，你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是最喜、喜、喜、最喜、喜欢的人，我不要做朋友，也不要做旧识……我要成为你的追求者……我、我喜欢你！”
柳醉眠此时看上去很勇敢，其实心跳已经快到了难以承受的地步，说到“喜欢”二字时更是羞得整个人都从小冰块变成了小西红柿，睫毛颤动的节奏比飞舞的蝴蝶还要凌乱轻盈。
可他还是执着地，要把自己的心意讲给江沉星听，他珍藏了数年的心意。
江沉星的这番话当然让柳醉眠很伤心，但他早在参加节目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柳醉眠觉得自己活该受到冷遇和嘲讽，本就应该有狂风暴雨作为惩罚，不如说江沉星做的远比他想象中还要温和很多。
但一码归一码，哪怕柳醉眠现在只被江沉星当作是路人甲，他也要誓死捍卫路人甲追求心上星星的权利！
当然，想是这么想，但柳醉眠心里其实一点儿底气都没有。他悄悄抬眼看着神色莫测的英俊青年，像个垂死挣扎的孩子般气弱补充道：
“而且我们现在在参加恋爱真人秀……根、根据规则，星星，你不能拒绝我追求你。”
闻言，江沉星的心情更加五味杂陈，这是什么？刚刚拿恋综做借口，现在就被同款借口堵了回来，柳醉眠真是没白出国，都有拐弯抹角的脑子了。
……追求者吗。
江沉星恍然发现，当自己怯于回到原本的关系时，柳醉眠却勇敢地给出了一个新的可能性。
英俊夺目的大帅哥和清冷昳丽的大美人在狭窄卫生间对视凝望的画面，着实可以成为一幅幽默而美丽的油画。他们彼此注视，谁都不肯移开视线，就好像先扭头的那个就输了似的。
最终输了的，还是本就心意不够坚定的江沉星。
他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转身就打开门走出了卫生间，江沉星似乎是想要掩饰，但通红的耳根却把他此时的心情暴露无遗。
柳醉眠怔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反应过来，清俊眉眼间盈满惊喜，唇角的弧度漂亮到灼目。
他如果没有听错的话，江沉星在离开之前说的那句话是——“随你”。
随我干什么？
当然是随我追求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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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沉星在走出卫生间时，将所有注意力都用在强压控制不住就是要上扬的嘴角上，他脑海中满满都是认真宣称要追求自己的柳醉眠，心里有无奈、忧郁、后悔……但更多，还是无止尽的甜意。
这种甜就像是浓稠的蜜糖，温柔地包裹住了心底的伤口，让江沉星竟一时之间忘了自己的处境。
“哇，这位是早到的嘉宾吗？你的骨相也太优越了，非常适合上镜！”
一声惊呼打断了江沉星的思绪，他这才发现原本空荡的客厅沙发上此时已经坐满了人——正是剩下的那四位嘉宾。
一位阳光可爱的美少年，一位明艳妖娆的混血，一位温润如玉的青年，还有最后一位虽然俊朗但看着就高傲脾气臭的霸总。
江沉星的目光在杨望的身上顿了顿，很快便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他向称赞自己容貌的阳光美少年致谢，并笑道：“谢谢，你也很好看。”
看上去像是不走心的商业互吹，奈何江沉星的表情和语气都太过真情实意了，深邃的眼眸让人觉得无论他说什么都可以相信。
美少年刷地红了脸，其他人也将目光都集中在了江沉星的身上。面对众人的注视，江沉星泰然自若，在做了自我介绍后从容入座。
没人能发现江沉星的失态。
就像没人能够发现，江沉星心中那只沉睡多年好不容易才醒来活泼乱撞的小鹿，又一次陷入长眠。
在看到杨望的瞬间，原本被柳醉眠努力筑成的糖果屋轰然倒塌，心底艰难荡起的涟漪和涌现的希望都成了水镜泡影。江沉星就像是从梦中惊醒的囚人，回过神来，即便已经挣脱锁链，但还是困在牢笼里。
卑不足道，摧眉折腰。
我在奢求什么啊……
江沉星面上带着完美无缺的笑容，实则将无止无尽的苦涩藏在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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