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一颤,抬眸时他也正看着自己。
“一块玉佩而已,老夫来帮你修吧。”正僵持时,嵇由山适时地伸手拿走了时倾掌心的玉,给她解了围。
蒋盈被贬,临走前告知了太子药被替换一事之“实情”。至于太子信是不信,便也由不得自己了。当下已收拾行李,携着家眷离京。
时间正是午后,住了多年的宅院一片寂静,阳光穿过枝叶缝隙落在地上,年仅五岁的女儿最后一个出来,满脸懊丧地看着她父亲,看得出刚哭过。
“为什么我们要离家?”
蒋夫人忙捂住她的嘴。“别哭了,能这样已是陛下开恩了。”
蒋盈看着蓝天,悠悠一叹,“你知道,那些银子,并没有进我一个人的腰包。除了太子爷,我身边人、圣上身边几个要紧的,都得了好处,轮到我自个儿也不剩多少。这平地一声雷却只落在我的头上,他们几个倒都独善其身了。”
几位太子dang的官员之间,平日里都有礼尚往来,只是蒋盈之事发生突然,来不及应对,只能先割了席、明哲保身为上。
“蒋大人好走啊。”话音甫一落,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闲庭信步似的从转角踱出。蒋盈抬头一见,不是别人,却正是检举他的那位——三司长时倾。
登时没个好脸,“时大人贵人事忙,竟还有空来看下官的笑话。”
“呵。”时倾轻笑一声,走到他近旁。
“你只知,是我检举你的。却不知你能保命、只判个流放,也是因我力保。”
“时大人在和我开玩笑吧。你告了我,又保我?”
“为何不可以呢?”时倾道:“告你,是因看不过眼你做的事情。保你,是因你我好歹同朝为官一场,我也知此事并非你一人主谋。其实你这个人,本性不坏,只是在这官场上混久了,难免也有为难之处。”
见对方话语中有友好之意,蒋盈心下不免觉得奇怪。“那你此番前来,究竟要干什么?”
“我要你把这些年知道的事儿,全都一五一十地写下来。”
“你做梦!”蒋盈当即冷笑道:“呵,时大人,你也太异想天开了,我凭什么要出卖太子殿下?”
“蒋大人,我是为了你好。”
“你为了我好?哈,笑话!”
“原本你的银子都花出去了,那位若想帮你,是可以让你留在京城的,可是没有。他对你会采取的做法无非两种,要么保下,要么灭口。蒋大人,你手里握着他那么多秘密啊。有什么比死人更安全?”
“……时倾!”
“你把知道的秘密都写下来,交给我。我也会让他知道此事。一旦你遇害,我就把你这些秘密散出去。这样,你就安全了。”
“这话说得真好笑。我凭什么相信你?”
“因为你没得选。一个已经没用了又知道很多秘密的棋子,会是什么下场?”
“太子爷岂是你能揣测的!”
蒋盈已气得脸色通红,“时倾,你这么会挑拨离间,原来你早就站队了吧?!什么持身中正,都是假象!”
“为何不杀?就因你曾经为他卖命吗?他可是一个连亲兄弟都能杀的人。”笑了笑,继续盯着他:“你可知三殿下真正的死因?”
“你……闭嘴!”
这下蒋盈有些把持不住了。有关三皇子真正的死因,前日才由蒋府的线人带回,兴许那也是无意间得到的消息。可对方又是怎么知道的?
太子还朝时,身边只剩些残兵,亲眼目睹过换人质情状的兵士都死得差不多了,当时发回朝中的消息又是蒙军一方先放的箭。战场上局势紧张,孰真孰假,谁还能查。只是那名蒋府的线人,是蒋盈素日里最倚重的一个,带回来的消息就没有错过。
“你确实没有信我的理由,但你也只能信我。现在可还有第二个人来见你么?要拿你全家的命,去赌太子可能留有的一丝情谊?承认吧,你是了解他的。”
时倾说着,忽然转身欲走,“也罢了!算我白想做个好人。”
“……等等!”
树上的鸦雀鸣了几声,刺耳非常,“噗”一振翅,凌空飞去了。
蒋府人去楼空时,已是黄昏。时倾揣着手,悠悠出了蒋府大门。此门直连着青龙大街,是皇城附近较冷清的一条街道。
袖内收着东西,心思却飘到了昨天,北山上。
她还未表态,嵇由山却替她接过了玉,也不知是凑巧还是……
觉得眼疼,他颤颤抬起手,轻轻地,摘下了那条蒙眼的白布。
那双眼睛慢慢睁开,清亮如洗。
“公子,该回府用晚膳了。”
小童子来接他,约莫才十岁的样子,扎着两个揪揪,背上挎个亚麻小布包,“您近来身子不好,不按时吃饭又会胃疼了。”
他轻轻点了点头,正要随童子回去,目光忽然被道路前方的一个背影吸住……
夕阳西下,晚霞洒了那倩影一身,一如记忆里的红。
他忽然睁大眼,抬手捂住了唇,立在原地,似在竭力忍耐着什么。周围人来人往,好像都与他没有分毫的关系,视线里只看得见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那娉婷的身影,和记忆里的一般无二——是她无疑!
“公子!”小童急急搀住他,“您怎么又咳血了?”
之前他瞎了,看不见,那张方子不日前治好了眼,他却不敢说,不敢告诉人,甚至不敢光明正大地睁眼看她。
只敢在没人知道的时候,摘下那条蒙眼布……
那天醉酒的时候,隐约感知到熟悉的气息,心下怀疑但不敢确认。颜宁宫失火时,他亦不确认,只是觉得那人只要有十分之一的可能是她,他就要去火海里把她救出来,去时晚了一步,好在她终是无碍。
他怀疑、试探,她挽住了他的臂弯,却没有接那青松玉。他也只敢在无人发现的时候睁开眼睛,却恰好在此时看到长街尽头的那个身影,印证了他所有的怀疑和猜想!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能确认……
“咳咳咳咳!”
“公子!”
他忽然转头就走,小童担心地跟着他一路小跑到了暗巷里没人的地方,才看着他面朝墙壁,一手扶着心口,咳个不停,似乎转瞬就要背过气去。
若不是今日凑巧,他是不是,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她做假尸骗他,北山据点的人都喊她“姑娘”骗他,就连声音也骗他。她将他送她的青松玉,亲手系在一个不认识的人身上……
玉碎了,情也不存了。
“咳咳咳!”
小童着急地打开小布包一通乱找,却发现没带药出来。
心下担心,又有些烦闷不解,问道:“公子,你既然眼睛恢复了,又看到了故人,为什么不和她相认?”
往事太痛。然他此刻脑海中浮现的,除了她骗自己的那些,最为刺痛的一幕,却是她倚在门边,用最陌生又疏离的声音,亲口对自己说——
“明昭公主已死,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
她从前的声音,是甜糯的,带着少女天真娇俏的语调。如今的声音却清冷如霜,像玉璧埋在雪里,被冰封之后一碎两半。
两行泪无声顺着脸颊滑落,放下捂唇的手,掌心里全是血,一滴滴,像封印了爱意的红梅花瓣,柔软却也孤寒……
“我不会和她相认。”
他稍微缓过来一点,声音虚弱至极:“她心里已经没有我了,我……我不想妨碍她。”
“妨碍?”小童子睁大了眼睛,直言问:“她……是明昭公主吗?”
“嘘,不许说!”好在此处无人,他神色严厉地制止了他。
“哦。”小童困惑地低下了头。默了默,又说:“公子自她和亲之后身子就不大好了,又说什么要给她报仇,自愿弃了在晋的大好前程,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做什么燕官。”
他强自压下不适,勉强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小童的脑袋,“走吧,回府去。”
“你们既然曾经相爱,你把你生病了的事告诉她,她心一软,没准就原谅你了?要不我去告诉她?”小童一回到府里,就继续说。
“……不可!”
他刚喝了药,坐在窗边,“这件事你要烂在肚子里,就当没听过,不要对任何人讲,顾小昭也根本不是什么明昭公主,知道了吗?!”
“……哦,好吧。”
小童小时候得了病,被贫穷的爹娘抛弃在路边,是被公子救下养大的,此后便跟在他身边。就凭这一点,公子说什么他都会听的。更何况,公子此刻的语气是前所未有地严厉。
时倾无力地半困在桌上,长睫沾了泪滴,声音寂寞如雪……
“我了解她。我和她之间,再也不可能了。”
雪满长亭,当年,是他亲自送她出嫁。
那么痛,痛到一生也走不出来了。
而她却已释然。
一个舍筏达岸,一个困守此岸。他从来不愿相信她已死了,哪怕是看到那具假尸的时候。没想到再次相逢,却是这样的情景。只是一个背影,一瞬间却让他心神巨震,直到现在也没缓过劲来。服了药,才刚觉压住了……
然下一瞬,他连咳也没能咳出声来,双目一闭,一头栽倒了,呕了一桌的血。
小童惊呼上前,“公子,公子!”
冷风呼呼地吹开了窗子,灌进一阵刺骨的寒。
小昭回到明王府时也不早了。夜里凉,晏慎离让人给她买了新的小手炉和锦被。
想到他上次说的什么要供养自己的话,没来由地心里头一阵鸡皮疙瘩,觉得太荒谬了。
傍晚回来的时候,在长街上,似乎有什么人跟了自己,但那声息只出现了一瞬,她回头也没发现有什么人……真是奇怪。
又想起时倾。若按照那副方子的医法,他的眼睛应该已经好了,为何迟迟不见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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