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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狄左右看看，又好好盯着凌素打量了番，这才发觉，年纪不大的小丫头，生的还挺好看。
秦岩定下明日一早赶路，凌素坐到戌时便去客栈歇息，街对面的酒肆里，两个男人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秦岩从怀里摸出《祝由十三科》摊放在桌上，吴狄翻开几页，疑道：“这里头，真有治热病的法子？”
秦岩点头，“昨夜我就翻了翻，确实有五殿下要的东西。”
“啧啧。”
吴狄低叹，“秦岩啊秦岩，这趟回去，你可就是帮五殿下得到太子之位的最大功臣，也许五殿下派咱们来时，也没想过你真能借出书来。”
“谷主说，我安然无恙从帝王谷出去，五殿下一定又喜又惊，以后他有多想用我，就会有多疑我…医书能救人，也能置人于死地，我真敢要？”
秦岩回忆着道，“他身在谷中，看的却很通透。”
“你担心五殿下日后会一再派你去帝王谷？”
吴狄想着，“这该不会，殿下得了医书，就是大燕的储君，未来的皇上…皇位都坐了，还有什么要和帝王谷去换的？我看啊，此事到此为止，毕竟幽谷深深深几何？五殿下心里也没把握。买卖有借有还，能不做，就别做的好。”
见秦岩不语，吴狄宽慰着又道，“你带回医书，就是第一功臣，他赏你还来不及，怎么会疑你？这些年咱们对他如何？上哪儿找咱们这帮忠肝义胆的？秦岩，你想多了。”
“你真觉得这次皇上会定下储君的人选？”
秦岩端起酒盏，低声发问。
“额？”
吴狄嘎然顿住，“这可是皇上当着几个皇子的面亲口允诺的？谁能治好热病，就立谁做太子？君无戏言，还能打诳语？”
“九王失踪十六年，储君之位也悬了十六年。”
秦岩喝下一大口烈酒，“要立早立了，还会拖这么久？这次，怕也也难。”
秦岩落眉沉思片刻，“之前北疆闹事，来势汹汹，皇上说哪位皇子能破北疆，就立储君，五殿下请命，燕云营大破北疆，凯旋时皇上再没提立储；三年前南方水患，灾民无数，皇上又说，谁能在十日内筹措到赈灾的钱银平了水患就立储君…大殿下说服文武百官和云都豪富捐银，还亲自押着钱银去江南…回朝还是没见皇上的许诺成真…”
“不见得。”
吴狄摇头，“拖了这么久，也不能再拖，总得有个说法。再说…”吴狄压下声音，又机敏的环顾了下四周，“听说，皇上入秋开始身子就不大好，这人啊，总会老，会那啥…要皇上有个三长两短，大燕连个太子都没有…八位皇子还不打个头破血流…咱们皇上睿智，他不会置国于危难。所以我觉着…就是这回。”
“吴狄。”
秦岩缓缓吸气，“皇上迟迟不立储君，只许诺，却不成真，会不会是他和我一样，也信九王还活着？”
吴狄汗毛竖起，“活着？绝不可能？你我要是九殿下，活着也不现身？秦岩，我知道你从没忘记九殿下提携的恩情，但没有一个人会彻底不见十几年，九殿下…肯定已经不在人世。你替他守住燕云营，也算报了他的大恩，他在天有灵也会欣慰。”
吴狄想到什么，忽的叹息又道：“连九王妃都为九殿下殉情，秦岩，你又凭什么觉得他还活着？真要活着，要知道王妃殉情，王府破败，燕云营也差点不保…只怕九殿下会悲痛欲绝，生不如死吧。”
“有生之年。”
秦岩捧起酒坛给自己倒满，“我一定要知道九王为何不见。”
秦岩仰头咕噜灌下，把酒盏狠狠倒扣，震得桌子都抖了抖。
吴狄注视着他刚毅的表情，犹豫着低沉道：“秦岩，你这些年战功赫赫，按功绩早已经在你大哥之上，但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才是个三品将军，你大哥却能官封次一品？”
秦岩笑了笑，“三品还嫌不够？你心够大？我和大哥从戎时，觉得做上五品骠骑就是祖坟冒烟了。”
吴狄忿忿道：“因为五殿下知道，你根本不是心甘情愿归顺予他，你人为他用，但心里还把自己和燕云营当成是九殿下的。五殿下有心待你亲厚，你却和他客套的很，为人主上，你可以无能，却不能有异心。就好比你得了个心爱的女人宠爱有加，但那女子却对你若即若离，心里藏着什么…秦岩，我的意思，你懂。”
吴狄急着又道：“只要你想，凭你的本事，加以五殿下提携，做一品上将也绝非难事…”
秦岩默不声，夹起块牛肉塞进嘴里，仰起头静静看着什么。
“秦岩，你听见我说什么没？”
吴狄跺脚，见他还是没有反应，好奇循着他眼神看去，才发觉对面凌素住着的房间，已经暗下灯火，“你…哎！”
秦岩缓慢嚼着肉，慢悠悠道：“你看我，有做上将的样子么？大哥已经够光耀门楣，我？也没给老秦家丢人，够了。”
“就怕没几年，我都能骑到你头上了。”
吴狄嘀咕了句。
“拿来。”
秦岩伸手，对着吴狄勾了勾手指。
“什么？”
“钱袋子，拿来借我。”
秦岩指向他腰间垂着的锦袋。
“这顿算我的。”
吴狄哈哈笑道，“被小丫头榨干的感觉如何？”
“拿来拿来。”
秦岩起身去夺，吴狄见他认真，赶忙解下锦袋递到他手里，秦岩掂了掂，又打开看了眼，心这才放下，“带了不少啊。”
“那是。”
吴狄面露得意，“临走前，我家华又给我塞了些，说是这秦岩活的糙，她夫君可不能跟着啃饼子喝凉水，自己多带着盘缠，不用看人脸色，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住上房，就住天字第一号的。”
“借我。”
秦岩收起锦袋，“回头还你。”
“咱们一路，我的不就是你的么？”
吴狄有些不大明白。
秦岩不做声，执起筷子戳了戳凌素住着的客栈，嘿嘿一笑又喝起酒来。
“噢…”吴狄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低叫，“你怕凌素知道你出门也不带银子，丢人呐。”
“我是她秦大哥。”
秦岩声音微哑，“就得有个当大哥的样子，多事，又不是不还你。”
“我也欠小丫头人情，我也要做她大哥。”
吴狄一板一眼。
秦岩剑眉凌厉一动，黝黑的眼瞪在吴狄脸上，这是秦岩在军中最慑人的表情，那眼珠子冷酷一定，大小将军连个敢喘气的都没。
这眼神的意思就是——你想死？成全你？
吴狄屏住呼吸，端起酒坛给秦岩小心斟满，半句话也不敢说了。
燕国，云都，五王府
得知秦岩真借来《祝由十三科》，朱武阳也是有些惊的，他已经做好折损一员大将的准备，甚至连宽慰秦丘的话都已经想好，他知道秦岩有些本事，没准还有自己不知道的门路，但他还是没有敢把所有希望寄托在秦岩身上。
秦家兄弟，布衣出身，尤其是秦岩，一路青云都是靠真刀真枪拼来，除了打仗，好像什么都没有兴趣，朝中交际平平，军中倒是颇有声望…
这样一个人，居然可以连着两回从帝王谷平安回来，挖了墓，得了书…
“还不止…”秦丘小心窥看朱武阳的脸色，“飞鸽传书里还说，阿岩…还带回了帝王谷主的女儿。”
朱武阳再笃定，清瘦的脸颊还是抽动了下，“连谷中大小姐都带了回来？”
朱武阳露出笑，“秦丘，你这弟弟还有多少小王不知道的本事？”
秦丘挤出笑，“属下知道的和您一样多，不过阿岩自小运气就不错…这回，也是福星高照，不不不，是天佑五殿下，才给了阿岩这样的运气。”
“是啊。”
朱武阳感慨，“布衣孩子能进去少卫营，也该你弟弟的运数。”
秦丘不敢多说，朱武阳眯眼想了想，道：“秦岩估摸着这两天就要回来，你悄悄安排，让太医院和小王交好的太医明天子夜来王府别苑，共商治病的方子。要真能治好热病，你弟弟立下大功，小王一定重重赏他。”
秦丘单膝跪地，“属下替阿岩谢过五殿下。”
次日，云都城门口，一个穿水绿卦裙的年轻女子从午时起就站在城外头，隔一会儿就踮起脚尖张望，望不见什么就拉下俏脸，咬着下唇嘴里低骂着什么，乍一看，模样还怪吓人。
直到申时，远处才隐约传来哒哒的马蹄声，绿衣女子蹲坐在地上打着瞌睡，冷不丁听见马蹄声，蹭了跳起揉眼去看——有马蹄，可还夹杂着车轱辘，那俩人去时也没带马车啊。
绿衣女子朝地上啐了口，叉腰恼道：“好你个吴狄，姑奶奶在门口等几个时辰，晚上你就在茅房跪足几个时辰，你等着。”
马车里，凌素掀开车帘，正对上秦岩探视的眼，秦岩知道凌素坐不住了，忙道：“快了，云都就在前头。”
“颠了几天，我屁股都坐麻了。”
凌素说着，一只手还伸到后头揉了几下。
“哈哈哈哈。”
吴狄笑喷，“帝王谷的大小姐，也说…屁股？”
“不然是啥？”
凌素探出头，“难不成，你管那叫腚？”
秦岩眉眼笑弯，马鞭轻轻扬起道，“吴狄，你说不过她的，小丫头伶牙俐齿，和你家华有的一拼，没事少惹啊。”
“华！”
吴狄叫了声，“惨了，惨了！我飞鸽传书里说今儿午时就到，她那急性子保准早早等着…要命，要了我的命！”
吴狄挥起马鞭狠狠抽下，“秦岩，不和你溜达，我得快些回去。”
“也就快一炷香工夫，还是不是男人？”
秦岩故意大笑。
“多跪一炷香茅房，你试试？”
吴狄声音发着抖，身子一颤差点摔下马背。
“华是谁？”
凌素好奇，“是他…夫人？”
秦岩笑着点头，“孙华，云都出了名的河东狮，华一声吼，云都抖三抖，说的就是这个孙家大小姐。”
“河东狮？”
凌素生出兴趣，“吴狄怕她，又好像爱惜的很。”
“不爱，又怎么会娶回家呢。”
秦岩道，“孙华是个难得的好人，你会喜欢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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