组长的死非常突然。
从每位鹰嘴小队成员的耳麦里传来组长受到生命威胁的警报,到接到生命体征完全消失的通知,只有短短十几秒。
调查局的每个人都会在入职时植入生命芯片,这芯片不仅能实时定位,还能监测被植入者的生命体征。
鹰嘴的人哗然一片。
他们从未想过,在一个低科技锚世界,会发生这么多事。
界圈打不开、预测内界形成时间发生偏差、出现了人形的白鬼、有一个神秘莫测的张老师、找到一个能破坏界圈的陈幼……最后连组长都死了……
那可是c-a11界圈调查局鹰嘴小组的莫罗组长!统筹管理鹰嘴小组,能力强,权力大,背景也显赫,长得也好看,连邹局长有时都要礼让三分……竟然在这么个连浮空车都没发明出来的世界,死了?
鹰嘴小组训练有素,迅速集合,队长林徐震惊之余,争分夺秒带着人冲向芯片定位的位置。
莫罗组长都死了,那他身边的陈幼……
他们简直不敢想,本来找到陈幼是个板上钉钉会发奖金的好事儿,现在说不准泡汤了,还搭上了组长。
说起来这组长也是,实力强,但太不谨慎。不带任何人,信誓旦旦一个人就能保护新人。
本来是个关照未来下属的美事,结果……真是难评。
鹰嘴先锋2队大半的人赶到生命芯片信号消失的地方,一到现场,就看到面无血色倒在墙边的金发男人,以及和一只人形白鬼对峙着的陈幼。
现场似是经历过一场战斗,路边的树倒了两颗,绿化带的泥土飞得到处都是,办公大楼一楼的窗户也碎了几扇。
看到陈幼还活着,鹰嘴的人松了一半的气,但她看起来也不太好,面无血色,眼圈红肿,头发凌乱,冲锋衣破了好几处,身上也全是泥土。
更严重的是……他们目光下移,发现陈幼的膝盖之下空荡荡的,裤子上全是未干的血迹,两根携带紧紧勒在膝盖上方,但断裂处还是有鲜血在一滴滴地往下流……
由于少了一条小腿,她只能半跪着,却依旧哆哆嗦嗦地挡在金发男人的躯体前。她左手捏着一个装着灰黑色液体的离心管,右手掌心释放着能量,使周围的空气微微扭曲。她面前的人形白鬼似是有些忌惮这能量,一时间没能得手,但步步紧逼。
只是这能量断断续续,一看就明白已是到达极限。恐怕再晚来两分钟,这陈幼也凶多吉少。
林徐目中闪过惊讶:“这能量的强度……进化基因已经开发到第一阶段了?”
周围顿时响起吸气声。
“嘶,这也太快了,还没训练呢……”
“她是怎么找到融合的方法的?我当时摸索了大半年。”
萨琳的声音格外明显:“怎么,还不允许有天赋异禀的?用了大半年,所以你是普通人。”
“切,萨姐,你不也是花了两个月的嘛。”
他们在互相调侃之中冲向那人形白鬼。
解决完白鬼,萨琳抹了把汗,走过来轻手轻脚地抱起陈幼,抬到旁边的担架上:“别怕,在界圈世界体系中,断手断脚是最轻的伤。”
她指了指陈幼的右腿。“而且我建议你,原装的小腿就别要了。我做梦都想换一个高硬度合金的仿生义肢,但碍于医院有规定,自己砍断的不算……这东西普通人特难申请,安个假玩意儿还得交一堆他伤或意外伤的证明……”
陈幼愣怔地看着萨琳。
萨琳的表情很认真,没有丝毫的同情,面上透着发自内心的羡慕……或许只有新世界的人才能讲出来这种安慰人的话了。
陈幼的心里确实好受了些。
看到陈幼情绪还算稳定,萨琳便说起了正事儿。
“所以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怎么伤成这样的?组长又是……被谁杀的?”
她有些疑惑,这人形白鬼难杀,到底没有厉害到无法应对的程度,组长实力也非同寻常,造成如今这个场面,实在离奇。
在萨琳询问的时候,几个胸前戴着红白x字胸章的医务人员拿着各种仪器跑过来,围在莫罗身前,不断做着无用的施救。
其中有两个上前为陈幼包扎止血,还贴心地将她的小腿也捡起收好。
陈幼确是前胸一陷,推开萨琳扭身“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太近了。
莫罗死的时候,太近了。
一米之内,近乎贴脸,陈幼头一回这么近距离地观看人类的死亡。还是她亲手杀的。
使用了白鬼与生俱来的手段。
她不明白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莫罗被吸收能量场时抽搐的身体、翻起的白眼、挣扎甩动的金色发丝、迅速褪色变灰的脸孔、最后定格在她身上的目光……在陈幼脑中不断盘亘。
她吐完又不住干呕,胃液翻涌,哆哆嗦嗦半天才说出一句话。
“对不起。”她喘着气,声音虚软无力。
也不知这句是对萨琳说的,还是对莫罗说的。
萨琳没有多想,她“害”了一声,动作利落却轻柔地道:“别道歉,习惯就好。以后你会见得更多,组长的样子已经很完整了……”
“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萨琳灰绿色的眼睛透着严肃。
陈幼抬起离心管晃了晃,道:“有些复杂……一句半句的说不清。”
萨琳盯着那离心管瞧了片刻。
随后,她回头看了眼身后还在忙活的人,保持扶着陈幼的姿势,俯下身在陈幼耳边低语:“我其实不是特别在乎具体发生了什么,莫罗这小子死了对一些人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
她语出惊人。
“但有些人在乎。他毕竟是组长,身份高,背后势力盘根错节,就这么死了,你虽没了小腿,但命还在,他背后的人可能会迁怒于你……”
“但你的能力特殊,未来会给很多人带来利益,会有人保你的……你现在听我的,我会给你一个电击,让你晕倒。”
陈幼正试图理解萨琳说这些话的意图,突然感觉到一个坚硬的金属物体抵在自己的腰侧。
“等你醒来,你就说你不仅受了伤,还被白鬼吸收了,只是比较幸运地撑到我们来救援的时候,但身体太过虚弱……既然组长是白鬼杀的,你实话实说就好。”
“实在不行,你就哭。”
一股酥麻至头顶的感觉贯穿全身,陈幼在失去意识之前,听到萨琳如此说道。
一行人收起地上那摊人形白鬼的能量液,在现场拍摄了大量照片,用黑色裹尸袋裹了组长的尸体,带着陈幼迅速出了界圈。
……
宽阔的公路,一辆疾驰的防爆汽车中,陈幼靠躺在担架车上,对面都是身份较高的鹰嘴成员。
界圈调查局的人文关怀有一点,但是不多,她被“抢救”醒来,这些人只让萨琳给她加热了一杯水,刚喝完半杯,就将她推进了这辆车。
躺在担架车上被审讯……也算是她此生的高光时刻了。陈幼不禁在心中自嘲。
此时坐在陈幼正对面的女人是这次跟随组长一起过来的——组长秘书,秦芝。
以萨琳的身份还参与不了这场“谈话”,萨琳怕陈幼被刁难,在给她加热水和喝水的空档,趁人不注意嘱咐了她几句。
据萨琳说,秦芝也是能量系的,可以通过观察人在说话时产生的能量波动推断情绪起伏,十分敏锐,严刑拷问一把好手,是组长从刑侦组那边抢来的人。
意思就是难对付,尽量别说谎,除非在情绪上能骗过自己。
陈幼嘬了一口热水,一脸失血过多之后的苍白虚弱。
对面的秦芝发鬓梳的一丝不苟,没有一点碎发,她鼻梁上架着长方形的眼镜,红唇长眼,黑色马尾卷曲,自带一股子压迫感。
她盯着陈幼道:“你说组长死亡的根本原因是人形白鬼导致的,可是组长也是能量系的,能力对白鬼有着天生的加成,进化基因也开发到了第三阶段……”
她眼神锐利:“你跟我说说,他怎么会死!”
陈幼抖了一下。
陈幼正在内心一遍又一遍过着说辞,想着怎样才能骗过自己不是在说谎,又不得罪人。她深度沉浸,这秦芝嗓音虽不大,但十分有威慑力,这一吼,确实吓了一跳。
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怎么就让她遇到了。
她吸了口气,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回道:“那个白鬼说……它们化成人形后,也是一种进化,会慢慢对能量系的能力产生,产生抗性。”
车厢内静了几秒,只有车轮碾压柏油地的声音。
“没有紧张的情绪波动。”秦芝侧头对身边的人低语。
那是组长带来的另一个人,不是调查局编制内的人员,是组长的私人心腹,瑞文斯,一个眼神阴郁的中年男性。
据萨琳所说,这瑞文斯是个狠角色。他平时不怎么露面,很神秘,但对莫罗组长言听计从,杀起人毫不手软。
瑞文斯点头,示意秦芝继续。
秦芝起身,扶着防爆车的内壁,弓着腰走到担架车旁边的座位座下——这个位置离陈幼很近。
秦芝说道:“抗性恐怕没那么快产生吧,我听说这人形白鬼并不是十分难杀,你恐怕不知道组长的能力……秒杀一个白鬼轻而易举。”
她双肘撑在包裹在职业裙内的大腿上,身体微微前倾,眯着眼盯着陈幼,语气缓慢,带着几分压迫感:“你最好有更好的理由,把过程详细告诉我,别耍什么心眼。”
她的脸几乎要贴到陈幼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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